“嘶～”

    方休从铜盆里掬起一捧清水，冰冷刺骨的寒意让他清醒了许多。

    映在水中的少年眉清目秀，十六七岁的模样，头戴漆布冠。

    低头一看，一身淡青色的皂隶服，腰间系着红布织带，脚下白帮乌面直筒靴。

    “坏消息，考公失败。”

    “好消息，穿越了，获得了世袭罔替的编制。”

    “虽然我喜欢玉足，但是我不想当狱卒啊......”方休很快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并且还有心思吐槽。

    前世小说和穿越电视剧没少看。

    此时，脑海里涌现出一些记忆画面。

    前些日子有武林高手劫狱，虽然被拦在了外面，但方休的父亲倒霉，正好散值，刚走到大牢门口，被武林高手一剑封喉，当场身亡。

    狱卒户籍，代代相传，父死子继。

    方休因此成为狱卒。

    他本身就体弱，长时间处于这种昏暗肮脏的环境中，更是染上了风寒。

    才干了三个月，便一命呜呼。

    “咳咳咳......好虚啊！”

    寒风顺着窗户的缝隙吹进休息室，方休只觉寒气直逼肺腑，顿时一阵剧烈咳嗽。

    据说做刽子手、缝尸人、狱卒这些职业，有损阴德，不仅自己难以善终，而且还会累及后代。

    方休的同僚中，除了少数练过武的，其他人也是个个面露病态。

    “坏了，这种身体岂不是跟练武无缘了？”方休心头一沉。

    这一世的燕国，并非前世历史中存在的朝代。

    这里有着高来高去，力能扛鼎的武林高手。

    狱卒的工作强度并不高，有很多空闲时间能够修炼。

    幸好父亲给他在外城区留下了一栋宅院，基本的生活保障没有问题，已经领先很多人了。

    只要远离房赌毒，日子都不会太难过。

    ......

    傍晚，方休拖着孱弱的身躯，给犯人送饭。

    狱官马三刀是方休父亲生前的好友，所以给他安排的事情比较轻松。

    至于审问和拷打犯人的重体力活，则是其他人代劳。

    方休提着一桶稀粥，朝着通往地下的阴暗台阶走去。

    地下一层是老监房，里面环境很差，关押的除了重刑犯和死刑犯，便是花不起银子的穷鬼。

    倏地，一个三角眼，鹰钩鼻，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拦住了他。

    “马叔？”

    方休一愣，面前之人正是青石县大狱的狱官马三刀。

    “小方，待会儿送饭的时候，最后给十二号监房的赵大强送，然后将这包药粉掺进粥里。”

    马三刀将一个折成三角形的小纸包塞到方休手里。

    “马叔，这是？”方休一惊。

    “外面有人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要赵大强早点死，此事上面的人也默许了。事成之后，我分你五两银子。”马三刀压低了声音。

    “这......”方休面色微变。

    提起赵大强，方休的记忆中印象很深，此人壮得像一头牛，平时态度极其恶劣。

    对于毒死赵大强，他倒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据说此人入室盗窃，结果被主人家发现，直接杀了别人全家。

    除了一些上面点名要求重点看顾的犯人，其他人死就死了，随便找个突发恶疾的理由，都能搪塞过去。

    “你做不做？不做的话我另找他人？”

    马三刀目光灼灼地看着方休。

    方休顿了顿，点头道：“多谢马叔，我做。”

    马三刀在这个牢房里最大，也是方休的靠山，不能得罪。

    前几天方休身体不适，还是马三刀请的郎中给他诊治。

    如果这个事情有鬼，马三刀要找人背锅，完全可以找其他人，没必要坑他。

    “马叔，前些日子你替我找郎中，看病的银子我还没还你，这五两银子我就不要了。”方休接着道。

    “看病只用了二两银子。”马三刀摇了摇头。

    “那多出的三两就算是小侄孝敬您的。”

    方休十分上道。

    “不用了，我跟你爹几十年的交情，几两银子算不了什么。等下记得不要露出破绽，跟往常一样就行。”马三刀叮嘱道。

    “我省得了，多谢马叔。”

    方休点点头，前去给犯人们送晚饭。

    木桶里盛着稀粥，掺了一些类似糠麸的东西。

    当朝太祖曾定下规矩，人犯衣粮统一由国家解决。

    标准是日给仓米一升，冬给絮衣一件，衣物常洗涤，席荐常铺置，夏备凉浆，冬设暖床，疾病给医药。

    但实际执行起来，层层盘剥。

    时至今日，蹲班房的囚犯，若是没有家人按时送钱，一日两餐连米汤都喝不到。

    至于生病，没钱就只能等死。

    即便是死刑犯的‘断头饭’，也照样有人克扣。

    青石县大狱在册的狱卒有三十人，但有一大半人都是吃空饷，一年到头只有领俸禄的时候会出现。

    ......

    方休走在昏暗阴冷的过道上，汗臭味、血腥味、屎尿味混杂，让他直欲作呕。

    铁栅栏后面的犯人听到声音，能动的都挣扎着爬了起来，双手捧着陶碗来到栏杆边，眼神中充满了对食物的渴望。

    方休忍着恶心，从木桶里舀起两勺米粥，伸进栏杆的缝隙里。

    犯人们小心地捧着碗，用碗沿刮着木勺底部沾着的米粒。

    见此情形，方休将手中的木勺抖了抖。

    遇到态度好的，他就在木桶底部多舀一些米粒。

    遇到态度恶劣的，则是在表面捞一些清汤寡水。

    等靠近过道角落的牢房时，方休站在阴影里，将三角纸包里面的药粉倒进木桶里，缓缓搅拌。

    片刻后，方休来到十二号监房外，舀起米汤，将木勺子伸进栏杆的缝隙里。

    “娘的！腌臜泼才！就给这么点怎么够吃！等老子出去......”

    牢房里的凶恶汉子虽然满身伤痕，但依旧有力气骂骂咧咧。

    赵大强一边灌着米汤，一边恶狠狠地盯着方休，如果眼神能杀人，估计方休已经躺下了。

    “咳咳咳！”

    米汤才下肚不到十息，赵大强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很快，他的双眼暴突，变得赤红一片，死死地捂着脖颈，整个人仿佛处于一种窒息的状态，用力地拍打着胸口，米汤从他的口中和鼻孔中喷出。

    扑通！

    整个过程持续不到二十息，赵大强仰面栽倒，浑身抽搐。

    “见效这么快？”

    方休一惊。

    此时，赵大强的头顶竟然浮现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白色光团。

    “嗯？！”

    光团‘嗖’的一下飞向方休，他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光团进入了他的体内。

    倏地，方休精神一阵恍惚。

    仿佛置身于九天之上，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云雾深处，传出大道之音，巍峨天宫若隐若现。

    一卷泛着七彩霞光的碑文图册从天宫中落下。

    封面镌刻着方休从未见过，但却能明白意思的三个大字：

    天命书。

    方休定睛望去，天命书旋即翻开一页，只见页面黑气笼罩，隐约浮现出一行行小字。

    【命主：方休（不入阶）】

    【命格：体弱多病】

    【品阶：黑色·不入阶】

    【效果：先天不足，身体虚弱，多病缠身，寿不过四十（可提升）】

    “命格......体弱多病？！”方休心头一沉。

    “难怪身体这么差！”

    此刻，从赵大强体内飞出的白色光团，出现在天命书上方。

    “这是......”

    方休眼前一阵恍惚，意识仿佛融入了白色光团之中。

    赵大强的生平以走马灯的方式迅速浮现，录入天命书。

    【赵大强，大燕八百一十二年，太和二十年，七月初七，生于青石县以东，云梦湖畔的渔村。家境贫寒，但天生便身强体壮，气力远超常人。】

    【十三岁，云梦湖出现‘赤血鲤鱼王’，青石县大户‘王家’，逼迫渔户在寒冬入水捕鱼，赵大强双亲冻死于湖中。】

    【为了让弟弟妹妹不再受欺负，赵大强加入金钱帮，跟随金钱帮头目在鱼市收取份子钱，对同村之人颇为照顾。】

    【十七岁，目睹金钱帮头目得罪武师，被当街打断双腿后，赵大强决定学武。为了攒够钱，他开始拼命压榨渔村的渔户，村民都在背后叫他‘赵扒皮’。】

    【二十四岁，赵大强迈入锻体第二境的炼肉境，成了金钱帮的五当家，开始接管鱼市。】

    【在他的影响下，弟弟赵小盛也加入了金钱帮，手段更加狠毒，对于不通过鱼市私自售卖赤血鲤鱼的渔民，动辄打断手脚。】

    【二十七岁，为了攀附权贵，赵大强将小妹送予王家三公子为妾。】

    【三十岁，赵大强卡在了炼肉境，无法突破易筋。他从小道消息得知平安镇的大户周家，有着先天宗师传下来的高深秘籍，于是未辨别真假，便联合金钱帮四当家江鸣深夜潜入周家，杀尽周家二十八口。】

    【搜刮了周家部分财物后，赵大强出逃，将其藏于城西一座破庙之中，后被青石县总捕生擒。】

    【......】

    ......

    【借得命格‘身强力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