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三十九年事:齐国历 第一百四十章 驾
幽州,镇江城,南门外。
清晨,城门乍开。
门内,已集结了百余匹快马,为首的,是一匹辽东挽马,上面坐着一个书生,正是圣人公弟子,魏可染。
脚夹马腹,绝尘而去。
身后,则紧跟着一个一袭紫袍的将军,凉州木獬,魏掌。
然后,是身穿道袍,头戴道观的黑山小宗,张幼初。
再之后,有一袭黑甲,腰悬配剑,正是原安家军少主,安晋。
而后,出来一高头大汉,马上挂着一长一短的两根阴阳判官笔,幽州九秀,游余楣。
又纵马出来一独臂的俏美人,前霄雪楼楼主,如今的游士房领房,余春猫。
紧接着是期门房领房马鹿、方土房领房马猴、游士房新秀蔺畚斗。
再之后,则是各房领的好手,足有百匹大马。
这样的阵势,实在不弱,一路南下疾驰,烟尘滚滚。
此次,算是镇江帮除慎伯外的倾巢而出。
当然,此次所去犯险,并非是强抢。
而是去谈生意,谈一笔事关张幼初的生意。
他们倒不知道,这没心肺的主公,正躺在齐国殿上睡大觉呢。
不过无论如何,这生意只要带去,想必,首辅苏太寅一定会应的。
苏狐的性子,魏可染早有了解。
要说是官,更像商,薄功而喜利。
要说是商,更像贼,见利则忘义。
这样的人,自然无事不可商议,无生意不可谈。
所以,魏可染此行并非孤注一掷,以卵击石,而是有着把握,再去搏上一搏。
毕竟,能代表凉州的十二云台将木獬在,魏可染足有本钱去借势,和苏太寅谈一桩买卖了。
若再不济,那边身死京师!
自古以来,主辱臣死,况吾主囚而无乎?
这一路行得十分快,路上少遇到几个路障,冒出不开眼的劫匪强盗,魏掌只一戟,仿佛劈山蹈海,吓破了那些喽啰的鼠胆,四散而逃。
再北边一点,辽东郡,某处小早餐铺子。
有一小书生坐在板凳上,正和一瞎眼刀客对坐着,等着要吃包子。
“事情不妙,唉,苏小侠,你说我该怎么办?”
苏象摇了摇头,道:“随便。”
焦阑直苦笑了一下,撇着眉头,轻声道:“这算是天下间的大事了,你我洞察先机,倒是应该想些办法。”
苏象哼了一声,道:“是你。”
焦阑直滞了一下,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自打那日,张幼初说了什么掀翻大黑山的这种胡话,苏象就一直念念不忘。
虽说也不吵闹着什么去镇江,字里行间也无显露,但焦阑直始终感觉得到,苏象就是这个意思。
只不过,他是实在不愿意接近张幼初太近,不然一旦镇江帮出了事,怎么能不去帮忙?
若是帮忙,一来二去成了一家人,可不就麻烦了?
“来嘞,客官,您的包子!”
包子刚上了来。
苏象的刀,就放在了那小二的脖颈上。
“你想做什么?”
那小二眼神闪了一下,看着那把森白长刀吞了口口水,认准了后,立刻压低声音,轻声道:“镇江帮出了大事,魏先生有口信给您。”
苏象愣了一下,然后焦阑直也愣了一下。
苏象愣,是因为慎伯和张幼初这种高手坐镇,怎会出现问题?
而焦阑直愣,则是没想到镇江帮的耳目,已经覆盖到辽东了。
苏象收起了刀,轻声道:“说。”
“帮主去了鸦子楼,请苏先生到京师一趟。”
那小二刚说完,就见着那书生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我说你们镇江......唔。”
小二的手刚举起了,就停到了一半。
因为苏象已经把包子,塞在了焦阑直的嘴里。
“噤声。”
焦阑直白了一眼苏象,又支支吾吾的坐了下来,嚼着口中的包子。
那小二吐了口气,他本是镇江子弟,正是头一批来镇江帮的游士房房员,甚至还在大沽山上受过训,如今承蒙领房器重,使了银子,又改头换面,隐蔽到此实在不容易,若是就此暴露,实在要气死不可。
好在那位苏大侠给解了围。
“何时?”
小二低头,皱着眉头,低声道:“按时辰,魏先生已经先行一步了,望苏大侠尽早,共商大事。”
“好。”
苏象用刀背提着那一屉包子,微微的挂在刀背上。
“走。”
焦阑直哼了一声,扭着头也不说话。
忽然觉得身子一空,被苏象拎了起来。
“别拉,嘿,我去不就行了?”
两人一并上了马车。
焦阑直坐在里面,直感叹不已。
也不知道张幼初到底有什么魅力,魏可染遇到了,便折在了他手里。
黑山小宗遇见了,也以张幼初为道兄之礼相待。
就连身边这位冷冰冰的苏象苏小侠,都把张幼初当兄弟。
想到这里,焦阑直就听赶马的苏象问道:“去京?”
“是了是了,不去京师去哪了?”
帘子外传来一个声音:“苏州?”
焦阑直挑着包子,解释道:“首辅眼见着要回京师了,怎么可能要兜个空?”
“谈事?”
焦阑直笑了一下,道:“魏先生怕镇江帮散乱,使了个障眼法,说什么商讨大事,倒是会贴金子,不消说,张幼初一定是因为杀苏猩那事儿,被鸦子楼给抓了。”
门外沉默了一下。
焦阑直正疑惑呢,便听着一声鞭子响。
“驾!”
大马嘶鸣,车轮滚滚。
焦阑直没坐稳,手上一空,连着包子滚了一车,忙道:“苏小侠,慢些!”
门外用一个字做答复。
“驾!”
京师,皇宫。
张幼初睡了两个时辰就行了,肚子实在是有些饿了,在皇宫逛了好几圈,竟没发现任何能吃得。
尸体倒是有不少。
甚至某处皇宫书楼,里面竟惨死了数百位女子,尸体发臭得还不算厉害,但是样子简直是惨不忍睹。
想必都是交州军见无法逃出生天,愤怒所为。
这使得张幼初心中对交州军的观感,差到了极点。
能行此残忍之事,该是何无德之军?
他从过凉州军,知晓凉州军的军法很严格,也没有什么屠城取乐的例子。
所以一向以为行军对阵之事,不过厮杀而已。
血泡黄土,都是有备之人。
只不过现在看来,他所想的,太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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