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酋长到球长:方国之伯 第九十一章 挑动城市斗地主
在陈健口干舌燥地讲了许久后,关于下一步怎么走的争论并没有这样轻易地解决。
这是好事,证明了墨党在逐渐成熟,也证明了内部派别的出现和更多的人开始自我思考。
而且这种好事看样子还能继续持续一阵,继续保持党内的这种氛围,暂时看来外部压力不大,不太至于立刻陷入到必须团结一致对抗外部压力的时候。
这场最开始被认为很简单的、关于土地问题的争论,用时间证明了这件事并不简单。
关于这件事的讨论从海浪发难到讨论结束表决通过,持续了九天,期间多次发生辩论和叫骂,这是墨党成立以来一个问题讨论时间最长的一次,整整九天外加很多次夜晚的会议。
这场最开始被认为很简单的、关于土地问题的争论,用票数证明了这件事并不简单。
饶是陈健一手带起来的许多‘嫡系’,也在这场关于土地问题的投票中投了反对票——墨党自进步同盟分裂后的代表大会中,陈健第一次以微弱的优势获得了支持。
四百一十二名代表中,八十多人以还需要时间学习和理解为由投了弃权票;八十多人旗帜鲜明地以反对派的身份投了反对票;也就是说支持陈健的只有二百多人。
这二百多人中,真正理解的大约七八十、半解半不解的三五十、理解但是情感上过不去的六七十,还有一大批暂时不理解但认为陈健应该是正确的,这是之前种种威望的最后残余。
除了讲道理讲理论,陈健还必须要加上一些其余的、满足那些人情感的内容,才获得了那六七十张心有不甘但最终还是支持的票。
比如谈论到地主不道德但在私有制体系法权之下、在遵守闽城议事会法律的前提下不会受到惩罚的问题上,陈健打了一个擦边球。
暂时,不去用墨党体系的法权思想来解决这件事,用墨党的基础去解决这件事,那就意味着和闽城议事会决裂,彻底单干。
但是陈健告诉那些心中不满的年轻人:在我们利用减租减息发动佃农并且站稳脚跟后,很多罪恶滔天但不违此时的法的地主,真的就一点问题找不出来吗?
税都交齐了吗?交税的土地都登记在册了吗?就算按照以前的国法没有偷税漏税的情况吗?免税的资格够吗?是否有串通当地旧官员偷税漏税的嫌疑?
谁的屁股都不干净,等到站稳脚跟,从这些问题上找事,很多地主不死也得扒层皮。墨党可没说过自此之前、既往不咎。
不说,意味着随时可以说,也意味着随时可以不说。说不说,在于具体情况。
在农村站稳了脚跟、拥有了基本盘,那当然就可以说,说了之后补交税款和利息吧,稍微加一加不敢说家破人亡,但是没有现金那就只好用土地抵押贷款补交税款了。
至于那些开明一点的、顺应时代的、平时名声不错的、愿意投资工商业或是自主经营的,到时候自然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查就不会有问题,查就不可能没有问题。
当然,现阶段肯定不会查。减租减息这事已经很麻烦了,墨党不打头阵,闽城那议事会只能喊喊口号,真有那么几个热心肠的去了农村,也八成是被人弄死的结局。
墨党出面靠枪靠钱靠佃农和组织水平搞减租减息,地主们反对的同时,墨党又假装不谈过往,也不至于把他们逼到彻底翻脸的地步。
等到这件事办的差不多了,合理合法的翻脸,追查地主土地的免税、逃税、不上报等问题,管叫他们欲哭无泪。基层已经组织起来,之前只是温水,现在变成沸水了,想反抗也是分分钟以“抗税逃税、藐视共和国法律和闽郡议事会权力”等问题抓起来。
饶是这样,很多人还是觉得心怀怨气,觉得正义来的太迟了,而且正义用的不是正义的名义去实现。
不过不管怎么说,最终投票通过了也算是暂时将这个问题翻过去了,而且形成了决议后不管是否反对在这个为期五年的计划之中都要支持。
全党的代表大会不可能每年都开,尤其是现在的条件,五年一次已经是极限。
大体上这次大会算是一场正式的建党大会,按照民主集中制的原则照抄下来,事半功倍,但也很不成熟,慢慢摸索。
为了闽城五年之内的计划,在表决半数通过了农村问题的活动方向后,暂时放下了争论,开始了集思广益。
很快,一个很好的将闽城的市民阶层拉到自己这边的方案就整理出来。
上一次郡属收容工厂事件中,大资产阶级试图用在农村征税挑唆自耕农反对城市雇工的计划给这些人上了一课,于是这些人反其道而行之。
既然他们可以挑动农村镇压城市,那么这边也一样可以挑动城市市民支持土地变革。
在保持应缴纳的国税额度不变的前提下,党内有人提出了利用这次减租减息和重新丈量土地的机会,取消必须缴纳的人头税,将人头税添加到土地税和印花税之中。
也就是解除了城市手工业者和雇工的人头税,具体来说大部分还是转移到了农村,由农村的土地占有者来缴纳。
这样一来,可以获得城市手工业者的支持,这是关切到他们切身利益的事,他们肯定会大为支持。
转嫁到农村的这部分人头税,是和减租减息和重新丈量土地、建立农会等具体政策联系在一起的。
一方面,大量藏匿不报的免税土地,经过和农村没有太多利益关系的墨党组织的丈量,肯定会多出不少。
而上报国税的数量还是那些,多出来的这部分土地将要缴纳土地税,从而获得闽城议事会的支持,没有预算权和财政收入的议事会没有权力。
地主反对,城市市民和议事会支持,墨党执行,激化的矛盾可以适当用武力解决,只要不弄出“违法”的漏洞就行。
另一方面,人头税看似转移到了农村,但是对于那些佃农和,他们反而少交了人头税,反正他们的土地也不多。
而根据计算,就算那些藏匿不报的土地不算,这种政策也只会影响到土地在一定数量的小地主。
再往下的层次,减免的人头税等于土地增加的那部分土地税。
而这部分人一般都是自主经营,就算相等,随着白银通胀、价格革命、新物种新种植技术等条件,也会让他们逐年增加收入。
对他们而言,只要宣传得当,他们会做简单的算术题,而且长久看他们的收入也会增加。
人头税是最不合理的税种,也是看似“最平等”的税种,但这种税种的平等其实就是最大的不公平。
这种政策最受影响的,也就是那些有大量土地的地主。他们的土地多,人少,土地税上涨的幅度不大,可乘以巨大的基数就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在强制减租减息、发动农会、保障落后地区佃权等活动的配合下,他们想要把这部分税款转移到佃户的地租身上也极难。
他们肯定会反对,但是他们的土地也赋予了他们保守性和软弱性:一旦发动起来农会、墨党将触角伸到农村后,只要不触及到分地等问题,他们不敢反抗,不敢赌上身家性命——他们之前在农村牛气冲天,只是因为他们还没见识到墨党的手段,遇到的也是那些没有组织的佃农,和散沙玩惯了,遇到块石头他们很快就会知道原来自己是那样脆弱。
不说和一个有组织的党派斗,那些地主斗得过一个融汇了石油、钢铁、炸药、军火、运河、玻璃、纺织、造船、银行、香料贸易等行业的大型资本集团吗?
这个大型资本集团和全国的地主与军功家族叫板还差得远,可叫板一个南安已被墨化、闽城有资产阶级权力机关的一郡之地其余县的地主们,还是可以的。而且背后还有一大群虎视眈眈、想要在农村分一杯羹的城市其余资本。11
这些背后的东西之外,还有明面上的城市小资产者获利的取消人头税政策。印花税这东西每年收的也很多,而且收的一般都是大资产者的,同时又因为有政府的印花戳似乎更有法律效力,因而反对的也不多。
稍微均衡一下,城市的市民阶层显然会极力支持这个政策,也会让墨党有重新和城市小市民阶层的各个进步党派们合作的基础,再用“道德”的悲惨的故事获取他们对农村问题的支持,就算是获得了一个稳定的后方。
“道德”什么的只能拉拢一时和一些心怀正义感之人。
切实的利益却可以得到大多数普通人的支持,上街问个闽城的墨党准备提议取消人头税,你们是否支持?他们肯定支持。又问他们取消的税从土地税上补,你们是否支持?小市民一想我又没土地,关我屁事,我当然支持。
佃农们只要确保农会建立、保障他们减租减息和保证佃权,他们会蹦着高支持。
富裕自耕农稍微一算,少的人头税等于自己土地增加的那点税,也算是你们闽郡议事会履行了不朝我们加税的诺言。顺带着墨党手中还控制着各种新农具、新种子,加入农会还有种植指导,自然也不会反对。
这样一来,在整个闽郡,就把食利守旧的大地主们彻底孤立了。这里不是根深蒂固的都城和北方,资产阶级力量又强大,守旧地主们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这回跑到闽城去告状,面对着新的资产阶级和市民占主体的新议事会,那也不可能出现堂下何人状告本官的事了。跑到都城去告状,一来一回天都变了,码头不是控制在墨党手中就是在南洋公司手里,不想死在海里就去坐船试试——资产阶级对于拍卖逃亡地主的土地向来充满兴趣,尤其是土地经营收益率不断上涨的这个时机。
还有那些清查出来的逃税土地暂时不会追缴逃避的税款,可是墨党和闽郡议事会也绝不会出台一个既往不咎的政策。一旦在农村站稳了脚跟,便会追究责任,到时候那就照着卖地补缴税款的路子来吧。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