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

    “干就干！”

    一段充满浓浓北方老腔的对话，两个男人终于爆发了，互相冲向彼此。

    十步、九步、八步……

    两人的爆发速度都很快，显然，那人和李阳一样，也是个练家子。

    在这样的爆发速度下，十步距离转眼将近，两人犹如两台人形机器，狠狠撞击在一起。

    两个男人的胸膛撞击，当即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紧接着紧紧贴在一起，由撞击当场转变为虎抱。

    “小二”

    “混球”

    两人彼此称呼对方，显得很熟络，刚才仿佛要干仗的架势，画风突变，十分热烈。

    “好小子，你这身子骨真够硬的，看来，我走这几年，你的拳法肯定没落下”

    “你的劲儿也不小，显然拳法也没荒废”

    “还行吧，就你这样的，打他七个八个没问题”

    “我看是你被打死没问题，就像你这样，用不了那么多，我一个，单手就能解决你”

    “快别吹牛了”

    ……两人热烈交谈，吹起牛来不着边际，简直达到了忘乎所以的地步，寒冷中，竟在门口待了足足半个小时。

    “你不打算让我进去吗？”最后那人冻得受不了了，冲李阳大声叫喊道。

    “谁让你刚才得瑟，丢围巾、丢手套，连外套都丢了，想学许文强，也不看看这是啥地方？”

    看那人吃瘪，李阳显的很得意。

    “是是是，您教训的是，跟我爷爷都有一拼了，我冻得受不了了，先进去了”

    说完，那人不顾李阳，自己从敞开的大院门进去，一路直入，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

    可有人拿他当外人……

    “汪汪汪！”

    “吼，汪汪汪！”

    本来舒舒服服趴在狗窝里的大黄狗，看到陌生人后当即从狗窝中冲出，呲牙狠狠狂叫。

    那凶狠的模样，仿佛恨不得吃人。

    “我靠！吓我一跳”

    这人吓得，真的往后跳了跳，手摸向后腰，待看清是狗后，松了口气。

    重新恢复常态。

    狗子（大黄狗）可不管他，狠狠向前冲，口中狂吠，一副要挣断铁链的架势。

    “小二，快来管管你家狗，这也太凶了，别待会儿真把链子拽断了”这人看狗子这么凶狠，担心道。

    李阳这时才走进来，冲狗子吼了几声。

    狗子依旧狂吠不止。

    李阳再吼。

    狗子依旧在狂吠。

    无法沟通！

    李阳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一般这种土狗都十分凶狠，再加上李阳上学时不在家，与这狗不亲，若是爸妈的话，说话一定好使，但让他来，就没那么听话了。

    “不用管，你进屋，过会儿它就不叫唤了”李阳很淡定道。

    “不是吧，你自己家的狗，你都管不住”这人看看狗子的凶狠劲，此地实在不宜久留，一头溜进屋内。

    李阳站在狗子面前，低声喝道：“让你别叫你偏叫，一点面子都不给，晚上没饭吃”

    这才进屋。

    “混球，你喝啥？”

    “随便，最好是热乎的，冻死我了，还有，大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王进军是也，你那混球称呼，该改口了”

    王进军很严肃的说道。

    小时候这么叫也就罢了，他可不想以后还背着混球的名字。

    “你就是一混球”李阳端来一杯热水，放在王进军面前，很认真的又念了一遍混球。

    “我说你没劲了啊，混球混球的多难听，这要是被我朋友听到，我还有什么脸面立足”

    王进军也很认真。

    “混球”李阳念道。

    王进军很无奈道：“从小到大，我对你多够意思啊，小妹叫叫也就得了，你老跟着瞎叫什么？”

    “你还好意思说”

    李阳仿佛被说到了痛脚，教训道：“你看看你这大哥怎么当的，人家哥哥都往死宠妹妹，你倒好，打小就欺负她，人家挂的一屋子奖状，都让你给撕了，你还好意思说什么，小妹叫叫就得了，不害臊”

    “那也不能全怪我吧，我成绩不好，她还老拿奖状在我面前转悠，我能不受刺激嘛！”

    “你放屁，你是她大哥，她不过你看，给谁看呐？那是在跟你亲近，她怎么就不给别人看？”

    这个话题，成功get到李阳的点，顿时打开了话匣子。

    “还有，别人家哥哥都给妹妹钱花，你再瞧瞧你，花小妹的钱不说，不给还硬抢，你不是混球，谁是？”

    提起这个，王进军气势立马弱了，强辩道：“那最后不都便宜你了，小妹一有钱，就全都给你”

    “废话，那不是怕被你抢走嘛！”

    “那我，那我之后，不是痛改前非，没有再抢过她钱”

    “少给自己脸上贴金，那是因为你打不过我，你要是能打过，连我那份，你也得抢”

    李阳气势大盛。

    但王进军也不是吃素的，后来居上。

    “说的我好像一点优点都没有，你忘了，哪次你和小妹闯祸，不是我站出来背黑锅？有一次你们作业没写，硬是跟老师说我在家玩火，把你们作业本给烧了，你别说你忘了”

    “你听我爷爷的话，不能争强斗狠，跟别人玩你又不肯吃亏，哪次不是我站出来出头？别人要跟你打架，哪次不是我扛架？”

    “从小到大，你都不敢打人，见事还不知道躲，还不乐意吃亏，要不是我罩你，你得被打多少回！”

    李阳撇了他一眼：“事实上，我打过人，只是没人看见…我不像你，傻帽似的，打了人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

    ……

    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毫不相让，最后都说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面对面，齐齐大笑。

    回忆，依旧在止不住的冒出。

    这世上，唯有童年二字，让人永远难以忘却。

    李阳的童年也没什么稀奇，从小也是霍尿玩泥巴，熊孩子一个，而能跟他玩到一起的人，只有两人。

    一个是小妹，另一个就是眼前的王进军。

    说起来，王进军和小妹才是最早认识，李阳是后来的，三人从小在欢笑与争吵中渐渐长大。

    一般都是李阳和王进军吵，也大打出手过，还不在少数，小妹在一边干着急。

    但人就是犯贱，两人吵完，打完，冷场两天，最后总是又能玩到一起，该笑，该闹，甚至比从前更好。

    因为小妹管王进军叫大哥，于是王进军就叫李阳小二，意思是把他当成了二弟。

    但李阳从没以弟弟自居，他认为王进军不配当哥哥，又总是欺负小妹，于是就叫他混球。

    三人似是兄妹，又不是兄妹，都在一个人下面学拳，一路又在磕磕绊绊中长大。

    然后，便全然走上了另一条轨迹。

    原本三人说好，要小学、初中、高中、大学都要一起念，但初中毕业，王进军就辍学了，而后与相依为命的爷爷发生争吵，因为严重的分歧，也有叛逆期的缘故，最后他走了。

    临走时，只见了李阳一个人，豪言壮志的说是要去闯出自己的天地，让所有人看见自己的能力，尤其是爷爷。

    李阳没有阻拦，默默看着他走了。

    而在高中，李阳成绩下滑严重，好在最后又努力了一把，勉强考进了本科，而小妹则是顺利考入重点大学，两人依照当初的誓言，尽管没办法同校，却在同一座城市。

    儿时的话，两人都遵守了，唯独少了一人，也忘记了这人，生活上，学习上，从未再提起过。

    李阳也以为自己忘了。

    但当王进军的脸庞进入视线的那一刻，那一个瞬间，李阳便瞬间想起，记忆如泉涌。

    —原来不是忘记，而是更深的埋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