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人们遮了半天眼睛，还是放不下手。

    光亮太强了，久久没有消退，光亮中鼓荡的神力波动也相当奇怪，非常亲切，但跟自身拥有的神力又有明显差异，不管哪边都是这样的感觉。

    不仅光亮闪瞎人眼，还始终没有动静，只有离得近的那一圈人听到光亮中心，隐约有人在自言自语。

    “这是你的阴谋！你早算好了的对吧？上次就是在做测试！”

    “就这样？你给我解释清楚！”

    “不听！不听不听！我就是不听！”

    “别想说服我！”

    “别跑！我跟你没完！”

    这个声音让人感觉颇为讶异，李奇-普雷尔尖着嗓子说话居然这么好听……

    然后那个声音咳嗽了几声，光亮渐渐黯淡，但身影依旧隐没在一团摄人的圣光中，只依稀看得到轮廓。

    圣光的光色非常奇特，介于金黄和炽白之间，看上去很像褪色了的正义神光。也因为这种素淡，让它仿佛历尽了万年岁月，含着沧海桑田般的深沉。

    再看旁边格罗妮娅身上的金黄神光，即便是圣武士都生出隐隐鄙夷。太肤浅，太浮夸，就像满手戴着金戒指，一笑还露出四颗金牙的暴发户。

    “这……这不可能！”

    格罗妮娅的光翼就是很简单的光流飘荡，原本的荡动还很舒缓，此时却急速翻滚着，甚至有几条交织到了一起，和她颤抖的嗓音合在一起，将她内心中的震惊和恐惧表露无遗。

    没人嘲笑格罗妮娅，事实上所有圣武士都跟她一样，陷入到巨大的惊恐和迷茫中。

    这是龙尔德的神器啊！为什么会被普雷尔净化？

    正义不是圣武士独有的吗？为什么普雷尔的誓愿居然会被认可？

    格罗妮娅说：“李奇-普雷尔，你一定是魔鬼！只有魔鬼才会在不同神祇间自如的转换！”

    对！只有这样才说得通！

    不少圣武士都发出如梦初醒的喊声，只有相信这个说法，才能抵御正在粉碎信仰的那股力量。

    “魔鬼……”

    普雷尔的腔调变得阴柔得多了，几乎分辨不出男女。

    “我想问问你们，如果一个魔鬼能够这样……”

    说到这他停了停，依稀见他伸手，嗡的一声，流金般的光柱伸展而出，凝结成又宽又长的剑刃。

    光剑最初是金黄的，渐渐褪变成淡金。

    普雷尔甩手一击，淡金弧光冲天而起。神力灼烧空气，发出滋滋爆鸣，直没云层。云层破开一道裂痕，金光四溢，电闪雷鸣。

    圣武士们纷纷变色，不只因为这一击的莫大威能，还因为这股荡动异常熟悉，是每个圣武士之所以成为圣武士的标志性神术：破邪斩。

    普雷尔再道：“还能这样……”

    光剑向地上一杵，就听普雷尔稍稍拔高声调，听起来温润浸心，磁性十足。

    “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淡金光芒以光剑为中心荡开，掠过在场上千人的身心，所有人都身体一僵，再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浊气。

    这是……群体净化，不，不只是这样，还让人心灵澄清，精神焕发。种种负面情绪，都明显减弱甚至消散了。

    这个神术虽然不是圣武士专有，善神阵营的职业者大多都会，可没人否认，他们感受到的是正义神力。

    普雷尔温和的问：“那他还是魔鬼吗？”

    魔鬼可以伪装神光，但能施展出含着正义神力的神术，那他即便是魔鬼，也是个圣武士魔鬼。

    格罗妮娅的嗓音更加艰涩：“没想到……你的真正身份是圣武士……”

    对！只有这样才说得通！他本来就是个圣武士！

    上一条救命稻草没了，又来一条，不管多么荒谬，圣武士们都如溺水者般，下意识的紧紧抓住。一时间他们都忘了，李奇是赤红女士的教宗。

    普雷尔居然没有否认：“对，我是……我现在是圣武士。”

    接着他说：“但我不是龙尔德的圣武士，我拿到的剑柄，是龙尔德还是凡人，还叫提尔的时候，他获得的正义神器，上面蕴含着源初的正义……”

    格罗妮娅低吼着打断：“源初的正义就是龙尔德！圣武士只信仰龙尔德！这是天经地义的！”

    “天经地义？”

    普雷尔的语气变为怜悯：“你错了，只要是善神，都会有自己的正义，都会有自己的圣武士，这是多元宇宙里通行的法则。”

    “原本我也和你一样，以为这里的圣武士只属于龙尔德，原因嘛，可能是费恩世界比较特殊。现在我知道了，费恩世界也是一样的。”

    “仔细想想，凯姆其实也有圣武士，不过可能是跟龙尔德闹了专利纠纷，他的圣武士不叫圣武士，叫圣骑士。圣骑士的信仰是守护凯姆的秩序，那其实就是正义啊，只是他们直指本质而已。”

    “现在……”

    普雷尔挥动光剑，发出嗡嗡之声，他低低嘀咕了一句，没人听全，只隐约听到“原力”什么的字词。

    “现在，吾主赤红女士的圣武士也出现了，对，那就是我。”

    到现在他的身影还被翻滚的淡金光芒隐没着，靠近身体的地方，神光渐渐定型，凝聚出三对巨大的光翼。光翼上圣光滚动，凝结出怪异的字符，但因为急速变幻，根本就看不清楚。

    光翼飘荡，字符刷新，让他周围的空间也隐隐被分割出无数大小不一的光块，呼应着字符的变化，无尽反复，世界似乎也因这样的循环而被度量，被审裁。

    “李奇——能不能停下你的光学污染！我是说，别那么亮了啊！”

    一把同样好听，甚至还有些熟悉的嗓音娇嗔着，是那个冷白光翼上鲜花与骷髅头不停转换的圣女。不少人，尤其是那些德鲁伊、游侠和巡林客两眼圆瞪，感觉这个嗓音非常熟悉。

    普雷尔咳嗽了几声，嘟囔着：“这该死的神力塑形要怎么弄……”

    过了一会，淡金圣光又黯淡了几分，终于显露出普雷尔的身影。

    他戴着兜帽，浑身裹在长袍中，连光剑都是从宽大的袍袖中伸展出来的，看不到一寸肌肤。

    “格罗妮娅……”

    普雷尔向赤红圣女摆手，让她们闭嘴，他看向（由兜帽的朝向判断）格罗妮娅，低沉的道：“现在，我们是圣武士对圣武士了。”

    格罗妮娅身体畏缩的抖了抖，再高声喊道：“圣武士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信仰谁！我们是信仰龙尔德的圣武士，不像你，区区一个爱神的正义，能够审判谁！？”

    普雷尔一点也不着恼：“刚才我的誓愿没听到吗？我们能审判所有人，所有事情啊。”

    回想刚才普雷尔许下的誓愿，圣武士们又心神摇曳。

    当然很多话听得不是很明白，比如生产力、先进文化什么的，不过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这个很容易明白。相对格罗妮娅许下的誓愿，清算罪行，替弱者发声什么的，普雷尔的誓愿无疑宏大得多。

    娜玛派和中立派的大多数圣武士都心有戚戚的看着光翼飘荡的普雷尔，就连原本的班纳派圣武士，也有不少面露警醒和悔悟之色。

    格罗妮娅沉默了片刻，深深长叹：“龙尔德陛下的意志还没有凝结起来，果然给了其他神祇偷奸耍滑的机会。”

    她扫视众人，高声道：“真正的圣武士不该被一时的异象迷惑了心志！现在到了考验我们对龙尔德陛下的信仰是否虔诚的时候了！圣武士们，夏安迪亚已经被彻底污秽，神陨高原不再是圣武士的家园，我们应该投身到纪元更替的风暴里，用血火去践行龙尔德陛下的正义！”

    “愿意跟着我离开这里，而不是投向被异化的正义的圣武士，站出来！”

    埃斯特和加斯东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他们身后的圣武士面面相觑，犹豫了好一阵子，陆陆续续有人站出来，最后汇聚成百来人的队伍。

    见到才百来人，格罗妮娅脸色阴郁，愤怒的道：“你们呢？你们想要背弃龙尔德吗？”

    其他圣武士沉默着，那个黑发青年高声道：“我们作为圣武士，首先信仰的是正义，然后才是龙尔德！”

    一个个圣武士出声附和，这时候娜玛也已经抵抗住了腐化之气的侵蚀，勉强有了余力，她挣扎着喊道：“我们有我们坚持的正义，在龙尔德陛下回归之前，你无权代表龙尔德对圣武士做出审裁！”

    之前附和的大多是中立派圣武士，娜玛的话获得了其他圣武士的赞同。

    格罗妮娅脸色变幻了好一阵，龙尔德的意志还没有凝结起来，这话还是她自己刚才说的，她无法反驳娜玛的话。

    她看看普雷尔，咬牙道：“我们走！”

    普雷尔这时候出了声：“想走？”

    格罗妮娅一震，冷声道：“你刚才说过，夏安导师委托你来看护我们的选择，现在我们有了选择，你想强迫我们吗？”

    语气虽然森冷，姿态却放得很低，甚至像在哀求。

    这也是必然的，刚才她气焰最盛的时候，几乎所有圣武士都要站在她那一边。现在仅仅一百多个圣武士跟着她，勉强超过班纳派圣武士的一半。

    “其他人不好说，你嘛，我要强迫的话，夏安应该不会在意的。”

    普雷尔的话让格罗妮娅身体微微颤抖，下意识的握紧了腰间的剑柄。

    “你要动手，我会以死相拼！”

    她蓄积起勇气，看向普雷尔，决绝的道：“我不会任由你摆布的！你也该知道！”

    “的确……”

    普雷尔不仅没着恼，还点头赞同她，

    淡金色的光翼缓缓挥动，像是普雷尔正在盘算着什么的心思。

    许久后，普雷尔像朋友一样关切的问：“那么，你会去哪里？”

    格罗妮娅无语，她一时哪有计划。

    普雷尔还在出主意：“先不要急着去对决，践行正义不是送死，得讲策略，得蓄积力量。”

    “你……”

    格罗妮娅不知该说什么，冷哼了一声，有些留恋的看看周围，再看看其他没跟着她的圣武士，他们正神色复杂的看着她。

    瞅了瞅失去了一只胳膊，一只眼睛也被绷带蒙住的娜玛，格罗妮娅说：“再会……不，永别了普雷尔。”

    “不，我们还会再见的”，普雷尔的话让她刚迈动的脚步又停下了：“而且还有人希望见到你。”

    格罗妮娅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

    她神经质的哈哈笑了两声，拔腿急奔，埃斯特等人急急跟上，每个人都朝普雷尔投去含着深深恨意的一眼。

    格罗妮娅等人离开后，现场持续沉默着，身着铠甲的圣女终于忍不住开口：“李奇！脸！”

    普雷尔嘀咕了一句什么，手一晃，光剑滋的消散。

    他对一直在后面静观其变的威尔森、甘比特和阿丝娜等人说：“现场交给你们了。”

    然后他直奔旁边的木屋，圣武士们慌忙让路。

    三个圣女落地，收了光翼，急急跟着去了。

    木屋里，早知道她们会跟来的长袍客，对上三双担忧和疑惑的眼瞳，叹了口气。

    “很抱歉，李奇不在，我是……女神派下来顶替他的。”

    欧萝拉、艾丽和缇娜同时惊呼出声：“什么！？”

    缇娜皱眉道：“怪不得声音不对！”

    艾丽皱眉：“个子！一样！”

    欧萝拉满脸狐疑：“我没在赤红神座见过还有其他人！你到底是谁！？”

    长袍客举手打招呼：“我叫……奇丽，对，奇丽！大家好，我是正义魔女奇丽！”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