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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路龙船:崖山海战 第十二章 烈士心

    景炎二年,三月初一。夕阳的余辉虽然黯淡,但多少总还是带着一丝淡淡的暖意。可是站在宁德府北城的城墙上,身负镇守宁德重任的福建安抚使刘建民心头却感受到了越来越重的寒意。

    今年五十七岁的刘建民出身于川南望族,自二十三岁出仕朝廷后,在荆湖南路和荆湖北路任职多年。蒙古人攻破襄阳之后,时任荆湖北路安抚使的刘建民亦积极组织军民百姓与元军拼死战斗,可惜朝廷支援不力,军备不整、兵力不足的刘建民也只能连战连退。

    数年的转战下来,刘建民身下的六子一女中,竟是有四人为大宋捐躯了。国仇家恨之下,刘建民自然是对蒙古人恨之入骨。太傅张世杰当年转战各地之时曾与刘建民数度联兵抗元,对刘建民的能力也颇为倚重,这也是朝廷将福州北路防御的重任交到他身上的原因。

    从怀中取出今天刚收到的太傅张世杰从福州快马传来的书信,刘建民又细细看了一遍。今天早晨,太后和卫王殿下已经由枢密使陆秀夫伴驾随行,率领朝廷大部分官员从福州出发了。同行的除了禁军都指挥使江万载所率的三万兵马,还有五六万收拾好行囊决定随朝廷一道南迁的福州本地仕绅百姓。

    如今的福州城里,皇上身边就只剩下太傅和左相陪伴随护了。按张世杰书信中所说,他们将会在十五天后从福州南下。一则是受困于粮草供应,朝廷和军民百姓只能分批南下,二来太傅如今一直在忙碌于福州城外新招募的五万新军的整编和操练。

    如果能将这五万新卒顺利整编成军带到琼州,只要补齐军械再经过半年的操练,朝廷对蒙古人的步步进逼就多少有些还手之力了。

    朝廷开始南迁计划至今已经半个月了,数十万军民南下,如此大规模的行动根本就不可能瞒住蒙古人的密探。得到消息的蒙古人必然不会给大宋更多的喘息机会,现在北路元军的主帅李桓已经在加快速度准备出兵宁德了。

    宁德城距福州仅有不到三百里路的距离,城并不大,元军的少量前锋探马已经占据了没有兵马镇守的福安、南屏一线,所以人心湟湟之下整个宁德城内外的百姓几乎逃走了近半。这让从接到南迁计划就开始组织百姓加固宁德城墙、准备守城物资的刘建民倍感吃力。

    从按察司和军中探马察探回来的消息都确定,如今北路元军的统帅李桓所部的二万大军,已经结束了在温州驻扎休整开始南下了。以李桓部下两万精锐军队的行进速度,最多再有两天就会兵临宁德城下了,刘建民的心里清楚,留给自己备战的时间不多了。

    多年的转战中,除了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冲锋陷阵,文官出身的刘建民在军事上也同样算得上是一个经验丰富、果敢老辣的老将军了。既然北路元军对宁德的进攻已经不可避免,为了尽可能的减少敌军的实力刘建民今天早晨已经命长子刘正泰率领宁德城内最为精锐的一千军将悄悄出城了。

    离宁德不足百里的福安、南屏两县,如今实际上已经落入了元军之手,两县之内各自驻扎着大约百名李桓麾下的精锐党项骑兵。如果能出其不意的将这两队党项骑兵歼灭,在大大提振宁德城守军士气的同时也可以顺势打击来势汹汹的李桓大军士气。

    现在已是黄昏时分,可是仍然没有见到长子刘正泰的身影,刘建民面上沉稳,可是心里已经是焦急难奈了。以一千宁德城最精锐的勇士,去偷袭分驻两处的二百敌骑,如果这样还不能成功,只怕这宁德城内守军的军心士气就难以收拾了。

    “大人,回来了,大公子他们回来了。”随着宁德知府张春林高兴的声音,刘建民略显昏花的老眼也终于看到了大队军卒正行进在回城的大路上,而队伍最前方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自己的长子刘正泰。

    队伍抵达城门外时,城头的军民百姓清晰的看到了刘正泰身后那二十多个被五花大绑的元军俘虏和缴获的数十匹战马时,都情不自禁的高声欢呼起来。

    暗暗长出了口气,平复了心情后,刘建民在吩咐身后的军将们安排好城防小心戒备后,就沉稳的与宁德知府张春林一道回到了府衙内,等候长子的回报。

    交接好俘虏,安排好军务刘正泰很快就回到了府衙。三十三岁的刘正泰正值壮年,生逢乱世在随着父亲经历了多年转战之后,有勇有谋的刘正泰如今可算得上是父亲麾下最得力的干将了。

    匆匆回到宁德府衙,只喝了一杯水润了润喉咙,刘正泰就急切的向父亲和宁德知府回报起了这次出击的详情。与回城时那般故做的兴奋之情不同,此时的刘正泰脸上明显多了不少的担忧。

    “爹、张大人,这次率军出击虽说是将这两百党项鞑子全歼了,可是咱们的伤亡却有点大。以十倍的军力围攻,受伤的足有六十多人,阵亡的也有三十多人。鞑子虽说是被咱们的军士突袭围攻,可是个人战力和凶悍程度都远不是咱们能比的,若不是兵力上悬殊过大,我又带着三百弓箭手在后面压阵,只怕这些鞑子就要逃出去不少了。这可是咱们城内最精锐的兵了,依战力来看仍是比鞑子差了不少啊。”

    看着得胜归来征衣未解的长子,刘建民心中欣慰嘴上却先是沉声训斥了他一句:“统军征战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多动动脑子。”

    随后才在长子不服气的眼神中,当着宁德知府张春林的面对长子解释道:“元贼李桓所部最精锐的就是他手下的五千党项骑兵,而敢以百骑就前出数百里的前锋探马就更是这五千骑兵之中的精锐了。所以这两百元军的战力虽高,可李桓麾下却绝不可能全都如此,所以你大可不必将元军战力想的过高,以免影响到将来战时的判断。再者你此次出击,虽说带的是城内最强的军将,可是这两年来朝廷一退再退,将士们军械残破军心士气难免消沉。为将之道,贵乎知兵,这知兵是要知敌我双方之兵。临敌交战,最重军心士气,士气高则战力高,若是士气低落就是再好的装备再强的身手也同样难以取胜。好了,今天就说到这里,你先回去休息吧。”

    听到父亲的耐心提点,刘正泰心有所悟之下整个人也似乎沉稳了许多,默默对父亲和宁德知府张春林行了一礼后,面色平静的回军营去了。

    等到长子退下后,刘建民对着宁德知府张春林笑着相邀道:“天色已晚,张大人若是无事,可否陪老夫小酌几杯?”

    知道安抚使大人肯定是有些话要对自己说,张春林当即也笑着回复道:“呵呵,大人相邀,下官自当做陪。”

    在宁德府衙的后花园凉亭内,一壶老酒两样简单的小菜端上来后,刘建民挥手让身边的亲随人等退下,亲手执壶给张春林倒了一杯酒。借着淡淡月色,两人边聊边饮却是一派名士风流的逍遥气度。

    酒过三巡,刘建民捋须微笑道:“有朋相伴,对酌月下,倒是让人诗兴大发啊。张大人昔年也是进士出身,不知可有佳句在怀啊?”

    听到刘建民当面邀诗,张春林却是摇头苦笑道:“大人心胸如海镇定自若,下官是自愧不如。这几日里时刻忙着加固城墙,组织百姓,实在难觅诗情,倒是让大人见笑了。”

    “哈哈,张大人忧心国事,其实老夫亦是如此。不过今天太傅大人从福州送来的书信中,倒是给老夫抄录了一幅绝妙楹联,今晚就借花献佛请张大人一观。”说着刘建民从怀中取出自己重新抄录的楹联,递了过去。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看完刘建民递过来的楹联,进士出身的张春林自然是叹不绝口,忍不住击节赞叹。“刘大人,我朝向来盛行诗词,这楹联之道平日里下官虽也偶有涉猎,却不曾用心过。想不到今日里能见到这样一幅好联。不屈之心、复国之志,豪迈之情、必胜之念尽在联中,传世之作啊。”

    细细品味良久,张春林这才意犹未尽的问道:“听大人所言,此联是从太傅大人书信中抄录所得,不知是大傅大人所作还是另有其人?”

    “太傅大人信中说,此联乃是皇上前几日于太后面前亲口所作。”

    “皇上所作!此言当真?”听到刘建民的回复,宁德知府张春林惊异的张大了嘴。“下官只是在皇上登基之时,曾远远的见过一次天颜。虽然年幼,确是沉稳早慧天姿不凡。可皇上毕竟只有十岁,真有如此才情、如此感悟?楹联之道虽自秦汉之时已在民间流传,在我朝却素来少见,朝中负责教导皇上学识的诸位大学士中也无人擅长此道,莫不是刘大人在说笑了。”

    见张春林不信,刘建民却肃然起身沉声说道:“张大人此言差矣。且不说老夫与太傅大人相交多年,熟知太傅大人为人秉性断不会做那些故弄玄虚之事。而且,今上素来早慧,又亲历了国破家亡之苦,有此感慨不足不奇。我大宋如今危在旦夕之际,皇上能有如此坚忍之志,实乃国家百姓之幸啊。”

    张春林也赶忙起身,一脸愧色道:“大人匆怪,下官倒是有些想当然了。所谓有志不在年高,皇上幼年坎珂,屡经磨难,有此雄心壮志实也不足为奇。”

    摆了摆手,刘建民沉默了片刻后,这才直视着张春林说出了本意:“实不相瞒,老夫今晚除了请张大人一观皇上佳作之外,还另有他事与张大人商议。”

    看到刘建民如此严肃的表情,对宁德城内外形势心知肚明的张春林也早有准备,沉声回应道:“大人但有差遣,尽管明言便是。下官今年亦是五十有三了,身受朝廷奉养多年,如今也合当为朝廷尽心尽力,必不敢惜此老朽之躯。”

    听到张春林坦然表态后,刘建民这才声音坚定的对张春林说道:“朝廷南迁最少尚须半月以上时间才能完成,也就是说咱们必须在宁德城将元贼李桓部的大军拦住半个月以上才行。可是如今城内不仅兵力不足,而且将士们盔甲兵器残破,若无必死之心恐怕难以胜任。所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咱们这两个大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老朽之徒就最后再为朝廷尽一次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