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婆婆所走的路，与姜摇这边差不多，都是山路，曲曲折折的，远望还能见着一些薄雾。

    姜摇一路小跑着，心里多少有些紧张，杨婆婆的速度多半不快，可就怕在追上之前，先遇上一个岔路口，那可就麻烦了。毕竟这边的路，姜摇可没有任何地图以供参考。

    前方隐约有一些急速的风声呼啸，时而伴随阵阵爆破，让正在接近的姜摇心里微微诧异。

    “什么声音，是风吗？可是不像啊……”

    姜摇想到杨婆婆就在前边，便先按捺住心中的疑虑，继续加快步伐前行。

    随着距离渐渐接近，那些奇怪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姜摇不禁皱起眉头，不知道跟杨婆婆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忽然，那些声音骤然停了下来。

    这让姜摇越发觉得奇怪了，前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山间的薄雾缭绕着，但对视野的影响还好，姜摇很快就发现远处的一道身影，一动不动地倒在路边。

    这是一个浑身裹着黑袍的人，头上戴着斗笠，看不出性别和身份，但显然不是杨婆婆。

    姜摇看了看山路深处，又看了看这黑袍人，最终没有理会。

    但朝前没多久，姜摇便再度发现了这种黑袍人，而且这次直接就是两人同时出现。

    同样卧倒在地，但这一次姜摇从两人的身上，发现了一片被某种利刃横斩的痕迹。

    “都是死人？！”姜摇倒吸一口凉气。

    后面还有这种黑袍人，姜摇就是脑子反应再慢，此刻也知晓杨婆婆多半出事了，心里顿时一沉，赶忙朝着前路狂奔而去，对一路上其他的尸体不再注意。

    极速飞奔之下，很快，姜摇就看到了杨婆婆的身影，先是一喜，可旋即面色大变，赶忙凑到近前去。

    只见杨婆婆身子倒在山路的一边，嘴角淌血，原本就苍老的面容此刻更无血色可言，受伤极其重，尤其是左边肩头彻底被血染透，一只利箭生生穿件而过！

    姜摇的到来让杨婆婆眼眸睁了睁，浑浊的眸子里，似乎是有些意外，又有些欣慰。

    “杨婆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是谁要害你？”姜摇悲愤地呼喊着。

    杨婆婆张了张嘴，却没什么力气吐字了，只有微弱无比的气息残喘地吐着。

    “袁、袁……”

    姜摇赶忙收住情绪，附耳倾听。

    “袁……袁……”

    “圆？什么圆？”姜摇难以理解。

    可杨婆婆实在受伤太重，根本没有力气再去说别的。

    最后一个姜摇以为的“圆”字还没彻底吐出，杨婆婆的眼皮便无力地垂下。

    脑袋往下一顿，便是天人永隔。

    “不！”

    姜摇心中悲戚，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个时辰前还是好生生的，怎么会这样……到底是谁要杀杨婆婆？

    “到底是为什么，这些人要对您下手？！”姜摇仰天大呼，宣泄着心里的伤感。

    ……

    过了好半晌，姜摇终于平静了一点。

    目光向着周围搜寻而去，很快落在最近的一个黑袍人身上。

    旁边是一张弓。

    姜摇余光瞥见杨婆婆的肩膀，一些黑影掺杂在血液中，让他顿时一凛。

    “是毒箭！”

    姜摇旋即将杨婆婆的几个乾坤袋检查了一下，发现灵麦的麦米都还在里面，这毫无疑问是其身上最珍贵的东西，但并没有失。

    “难道是仇杀？可杨婆婆不像与人结仇的样子啊……”

    从姜摇观察的情况来看，更像是杨婆婆被这些黑袍人以某种手段射中了毒箭，但在毒发身亡之前，这些黑袍人却都被杨婆婆解决掉了。

    “是被人指使的吗，还是说，只是一个抢劫的小团体？”

    拿出原本务农用的手套，姜摇一声哀叹，将之戴在了手上。

    然后将几具黑袍人的尸体都翻了一遍，翻出几个乾坤袋，可是并没有其他的线索。

    再检查了一遍，还是同样的结果。

    这倒也合理，只是姜摇却没了头绪，心里颇有些沉重。

    荒山之中，人烟罕至，姜摇独自用弯月刀在山路旁挖出一个坑，将杨婆婆的尸体抱了进去，填土埋好之后，深深吸了口气，才没让感伤的眼泪落下来，对着无碑的坟认真拜了三拜。

    那些黑袍人，他没管。

    对于凶手的来源，姜摇得不出任何直观的结论，只能暂时放在心底，目光则落在两手上。

    手里握着七个乾坤袋，正装着万斤麦米，其中六个是上交给袁家，还有一个是为杨婆婆的孙儿袁砺准备，然而姜摇此刻却犯了愁。

    杨婆婆的死，对姜摇内心影响不小，哪怕手里现在揣着万斤麦米，他也不是很兴奋。按理这些麦米是要给袁家的，只有一部分是给袁砺，这是杨婆婆早先的安排。

    但姜摇跟袁家非亲非故不说，就算要给袁家，他也不知道其位置在哪里，而且也有悖于他原本前往蛮兽门的打算。

    那他就得先揣着这万斤麦米。

    蛮兽门里有一个袁家的人，姜摇是知道的，就是杨婆婆的孙儿袁砺。

    “如果只是将杨婆婆给袁砺准备的麦米给他的话……也不行，这样一旦袁家查出来，很容易就判断麦米在我身上，到时候更难处理。”

    “甚至对那袁砺，我也得防一手。现在没有人知道我跟杨婆婆的关系，可如果袁家从袁砺那边打开口子，那我一定会成为他们针对的目标。”

    姜摇缜密地思索着，不是他不讲情义，实在是这万斤麦米的量太大，姜摇很清楚只要他不在第一时间把麦米都给袁家，一旦透露出去，袁家绝对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那袁砺，姜摇毕竟没见过，也不了解，就算是杨婆婆的孙儿，他也不可能直接就将麦米给出去。

    ……

    安葬了杨婆婆之后，姜摇就重新踏上前往蛮兽门的路途，一路上还是被杨婆婆的死和万斤麦米的事情，弄得心里乱糟糟的。

    山间的空气很清凉，刺激着人的神经，起初姜摇的心情还很沉重，但是随着几天时间过去，哀伤开始慢慢淡化，当他的思维重心逐渐向万斤麦米偏移之后，却慢慢变得复杂起来。

    他发现自己对这万斤麦米，其实是有些动心的。

    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姜摇本身是绝对无愧于杨婆婆的，甚至还将之安葬了，但是就这么把原本杨婆婆上交给袁家的任务量给拿走，姜摇担心对杨婆婆在袁家的声誉造成影响。

    当然了，如果袁家知道杨婆婆已经死去，这种可能性就会很小。

    “杨婆婆在最困难的时候受到世族的冷待，必然对族中没有什么感情，唯一在乎的只是孙儿。”

    姜摇衡量着家族和袁砺分别在杨婆婆心中的分量，毫无疑问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万斤麦米啊！”在这样一笔飞来横财面前，姜摇真的很难不动心，“有这万斤麦米，我在开脉境的修炼必然没有什么问题！”

    “至于那袁砺……以后通过其他的方式补偿吧，杨婆婆，希望你不会怪我。”

    姜摇叹了口气，他其实并不是一个贪心的人，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所做都不过是为了生存而已，可在这万斤麦米前面却显得有些多虑了。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姜摇找不到一个非得把这万斤麦米交给袁家或者袁砺的理由，在杨婆婆死后，这万斤麦米其实就属于无主之物了，姜摇只不过因为对杨婆婆的感情，所以才站在杨婆婆的角度上考虑这些问题。

    若真要说个所以然，就是姜摇跟袁家什么关系也没有，凭什么把这万斤麦米给对方呢？

    “义父说的把心分成两半，一半装情一半空，就是这种情况吧……强行用客观思维考虑事情，便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姜摇释然了一些，他不可能立刻就从一种心理状态切换到另一种心理状态，但是可以进行自我开导。

    ……

    那几个黑袍人的乾坤袋，最初姜摇因为悲伤的原因没有细看，路上则是一一都拿了出来，将里面可用的东西收缴进了自己的戒指里，不过基本没什么亮眼的发现。

    只有一种让姜摇还算满意的东西，那就是几枚大小相当、颜色各异的晶石，姜摇听杨婆婆介绍过，正是修士之间用来交易的货币，叫做灵石。这些黑袍人身上的都是最差的下品灵石，一共十七枚。

    灵石里面有灵气，亦可用来修炼，但是只有这么十七枚，姜摇还真不太舍得，往后指不定要在哪些方面用“钱”呢。

    离开麦田的十天后，姜摇来到一座修士聚集的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