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有一层薄云，月光朦胧，昏暗的夜色大大方便了云武阳的行动。黑暗中，云武阳大大的眼睛明亮有神，动作轻盈矫健，视、听、嗅、触所有感官都专注到了极点，仿佛一只狩猎中的大猫。

    寂寞的渔村，居民们一入夜便早早歇下，云武阳的潜入犹如一片落叶飞入山林，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云武阳首先路过村子西头属于乔的小窝。

    小孩这一天过得着实精彩，早就耗干了精力，一回到熟悉的环境中顿时睡意上涌，此时正缩在角落里抱着一把干草睡得香甜。小孩的生存环境着实差劲，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都算抬举他了，这屋子根本就是一处四面漏风的破窝棚。

    云武阳观察片刻，没有打扰他，轻手轻脚地离开。

    这些日子以来云武阳在岛上没少与格罗对练，虽然在肉搏方面有所不如，但是在两人的“躲猫猫”游戏中，云武阳却是输少赢多逐渐占据上风，每每格罗一个不留神就会让他脱离自己的感知。

    见习冒险者套装和护林人套装分别为云武阳提供了不同的潜行入门知识，与地球上的有关经验三相结合，推动云武阳的潜行技能飞速成长，短短时间便超越入门水平跨入了基础等级大圆满。这就意味着他可以轻松瞒过三阶及以下绝大多数职业者的感知。

    所以说，只要云武阳不想现身，这个小岛上能发现他的人几乎不存在。

    “咳咳……”村落中央的大屋，年迈的祭司低咳两声把疑惑的视线投向窗外。他并没有发现什么，只是岁月积累下来的经验和对于周遭环境的熟悉让他感觉到些许异样。

    “爷爷，怎么了？”跪坐在他一旁的鱼人少女乖巧地询问。

    “没什么，可能是我多心了，教给你的咒语练习得怎么样了？”老祭司无意多说，转移了话题。

    “已经基本掌握了，个别地方还不太明白。”鱼人少女低头为老者的杯子里续了一些甜根茶。说是茶其实就是某种野菜的根部煮成的水，带着些许甘甜的滋味。少女的相貌不予评价，动作间却透露出一种温婉的味道。

    “好好练习，有不懂的地方就来问我。先祖当初留下的法术还是太少了，部落的施法者一代少过一代，否则我们也不必日日承受黑水部落的盘剥。”老祭司说到伤心处，长吁短叹。

    “爷爷，我会努力的。”鱼人少女连忙安慰。

    “艾丽，爷爷知道你很辛苦，但是你是我们部族几代以来最有天赋的施法者，村子的未来就要靠你了。”

    “放心吧爷爷，早晚有一天我会成为海神陛下的神官，将那些可恶的黑水鱼人赶走。”

    一老一少接下来又说了些没营养的话题，云武阳已经收集到足够有价值的情报默默退出了村子。

    这个贫瘠的村落总共有两个施法者，他对于这个世界施法者的力量还不算很了解，但那个鱼人少女的力量满打满算也就是一阶水平，而在那名老者的身上云武阳也并未感受到多少威胁。

    小心点的话应该不会阴沟里翻船——云武阳如是做出总结。

    ***

    “云大哥，我又来了！”天空湛蓝，乔挎着一个装满野果的篮子，连跑带颠地奔向云武阳。

    云武阳坐在一块突起的礁岩上，鱼竿固定在脚边，低头看他。

    这几天小孩被云武阳喂养得不错，没有再被村里的顽童纠缠，皮肤因为有充分的营养而变得光洁了一些。

    乔手足并用地爬上礁岩，看向云武阳双手：“云大哥你在做什么啊？”

    “你看着就知道了。”云武阳笑了笑，把注意力拉回手上。他怀中躺着两片切割好的浅白色亚麻布料，修长的手指捏着针线灵巧地在布料间穿梭。

    锁边，打结，作为一个无所不能的手工帝，云武阳缝纫能力同样过关，简单的制衣难不倒他。

    咬断最后一根线头，云武阳站起来抖了抖手上的衣服，把它展示给乔：“怎么样，喜欢吗？”

    前些时间抽空用藤蔓合成了一块布料，云武阳便想着利用起来给小孩做一件新衣服。小孩腰上的短裙破烂得跟他那个窝棚有得一拼，行动起来不时还会走光，云武阳已经忍了很久了。

    “给我的？”小孩目光透出惊喜之意，一脸不敢置信地望向他。

    “嗯，穿上试试吧。”材料有限，云武阳也不想费心思弄什么花样，其实这件衣服不过是简单缝制在一起的两片细麻布而已，款式参考小女孩常穿的及膝筒裙。

    乔可不懂这些讲究，平生第一次收到礼物，小孩的神情分明是感动到无以复加。若非这是一个男孩子，只怕云武阳此时开口让乔以身相许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咳，当然云武阳并没有这种邪恶的想法。

    “云大哥，我穿着好看吗？”小孩换上新衣服，美滋滋地问云武阳。

    “嗯，好看。”云武阳回答。

    ……

    “我穿真的好看吗？”

    “好看。”

    ……

    云武阳三次抬杆的功夫，这样的问答反复进行了五六遍，云武阳深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忍无可忍之下，终于转移了话题：“小乔，还想听故事吗？”

    乔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想听。”

    云武阳暗暗松了一口气：“昨天讲到哪里了？”

    “讲到白娘子听到许仙圣骑士的死讯，十分伤心。”小孩认真回到。

    “好吧，让我想想。白娘子得知许仙的死讯，伤心欲绝，她趁着夜色去教堂的墓地盗取了许仙的骨灰，抱着骨灰盒回到海洋深处她出生的小岛，用许仙的骨灰制作了一只吊坠，默默悼念着夭折的爱情……”云武阳神色平静，清朗的男声在海风中回荡，娓娓诉说着一个古老的爱情故事。

    说来也怪云武阳嘴贱，第一天见面的时候忽悠乔什么水漫金山，结果被好奇心奇重的小孩一直追问。

    云武阳万般无奈之下只得信口开河，无耻地剽窃了《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和《新白娘子传奇》的部分剧情，并且在糅杂了两个故事内容的基础上进行了异界本土化改编，内容无非是：

    前世作为教廷圣骑士的许仙在出公差时偶遇了当时还是一个娇弱海族小萝莉的白娘子，心怀正义仁善的圣骑士大人并没有将这个纯洁无辜的灵魂当作异端审判掉，而是悉心照料着这个迷路的萝莉，尽一切力量帮她寻找回家的线索。在接下来的相处中两人历尽千难万险、一路扶持、暗生情愫，但是碍于身份和年龄的差距并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白娘子回家后两人继续鸿雁传书，以一张小小的信纸默默寄托着千言万语。

    如是过了十几年，人间与冥界的战争爆发。圣骑士许仙义无反顾地投入到保卫生者的战斗中，不幸战死沙场、以身殉道。白娘子得知心上人的死讯后伤心欲绝，把对爱人的思念投入到无尽的修炼中，立志要斩尽天下魔族为爱人复仇。

    时光流转，眨眼间已是过了千年，白娘子凭借过人的天赋和刻苦的修行迈入大陆的顶尖强者之列，同时也成长为一个风姿卓绝的大美人，在高深修为和高等海族悠长寿命的双重加持下保持容颜不老。

    某一天，白娘子突然发现一直挂在胸前的吊坠发出莹莹的白光，知道爱人的灵魂自神国回归人间，心情激荡之下决心重返大陆寻找爱人的转世……

    咳咳，扯远了，总之云武阳在地球上阅文无数，编起这种老掉牙的剧情套路来连贲儿都不带打一下，完全似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偏偏这厮兴奋之下满嘴跑火车，也不管讲出来的故事有多么毁人三观，把乔好好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忽悠得在坑货的路途上越跑越远。

    可怜乔在一旁听得眉飞色舞，完全没发现眼前这不靠谱的大人给自己灌输了多么扭曲的认知观，对云武阳口中那种绝世强者指天天崩、指地地裂的世界充满了向往之情。

    讲故事的活动持续了整整一天，云武阳说得口干舌燥，吃过晚饭赶紧把小孩打发回去。

    看够了海上的星空，云武阳回到被小孩充当秘密基地的洞穴。这个地方足够的隐蔽，平时基本不会有村民经过。

    云武阳把哨兵抱过来放到腹部，整个人仰躺在睡袋上。鸟儿偏高的体温刚好盖住他的肚脐，保证他在夜晚睡着时不会着凉。

    云武阳舒适地叹息一声：有一个完全没有工作压力的小岛可以住，有无尽的海鲜可以吃，还有一个有趣的小孩每天自动送上门来供他解闷，这才是假期啊！

    ***

    第二天早上，云武阳正在准备早餐，估计着小孩就该来了，一阵嘈杂的哭喊叫骂声突然打破了海滩的平静。

    云武阳抬头，就见一群大人吵吵嚷嚷地拉扯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向这边走过来。

    离得近了，可以看到昨天还一身新衣满脸笑容的小孩此时狼狈不堪，崭新的衣服被扯破几道口子，歪歪斜斜地挂着小孩肩膀上。小孩的眼睛已经哭成了两颗核桃，一侧的脸颊上还带着一个通红的巴掌印。

    云武阳的眸色沉了下去，冰冷的脸庞上笑容不再，看得对面众人心脏一紧。

    “乔，过来。”云武阳沉声对着乔招了招手。

    小孩用惊惧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一咬牙，挣脱身边人对他的钳制，撒腿向云武阳的方向跑了过来。

    村人完全不把乔的行动放在心上，齐齐驻足，分明是被对面男人那冷厉的眼神镇住。语塞片刻后，众人纷纷举起拳头大声吼道：“恶魔，滚出苦水村！”“我们不欢迎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乔躲在云武阳身后，抓着他的衣角瑟瑟发抖，显见是吓得不轻。

    “呵！”云武阳低哼一声，反手把小孩探出的脑袋压回去，握紧手中的鱼竿，上前一步：“说吧，你们想怎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