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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三十九年事:齐国历 第六十六章 唇齿

    张幼初那边还不知道安晋这边的事情,捏着土遁法诀就走,在地下穿行。

    只不过地下分不清,还需起身去看。

    崔府占地颇广,楼台房屋不少,张幼初一时摸不清头脑,在墙上乱走。

    好在眼见着丫鬟去送夜宵,张幼初琢磨了一下,便一路跟了上去。

    那丫鬟一路走,走到了后院,用身子轻轻推了推门,叫了声“三夫人,夜宵给您送上了”。

    张幼初立住脚步,偷偷的缩回了身子,看来此处,并不是去崔芫的闺房。

    不过无妨,既然那个所谓的三夫人住在此处,那此处就应当是崔府女眷的住所。

    就在三夫人院子的后面,见着一处不同的小院。

    院子里养着一棵柳树,看样子有些年头了,只不过此时天色晦暝,加上柳树未绿,这才没有看见。

    树下悬着一个秋千,用麻绳搓好。

    看样子,就是这地方了。

    张幼初蹑手蹑脚的落了下来,轻轻敲门。

    里面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谁?”

    正是崔芫的声音。

    张幼初不由得疑惑,这崔芫闺房竟没有丫鬟陪侍,不过总算是找到了。

    “崔姑娘,莫慌,是我,大沽山上的张幼初。”

    屋里面,崔芫脸色变了一下,她并非不谙世事的大家闺秀,对近些日子的事情,她颇有耳闻。

    饶是她冰雪聪明,此刻还是愣住了。

    张幼初皱着眉,他就怕这事,因为一旦崔芫对他有了戒心,他便只能强行闯入。

    如此一来,若是强闯闺房,便落了下乘不说,还耽搁了魏先生的计谋——魏先生的本意是破坏婚事,让崔芫给崔定安传话才行。

    故而他本意是想带余春猫来的,只不过今日林浣衣自责得很,余春猫正安抚着,这才退而求其次的带了安晋。

    其实游余楣身为幽州九秀,身手更好,只不过实在是不能带他来,按游余楣的性子,让他来做这些事情,不啻于要他性命。

    正要推门,便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恩公,您且稍等,且稍等。”

    张幼初抬起的手,悬了一下,又放了下来。

    片刻,崔芫推开门,面皮上看不出惊慌神色,低着眉道:“恩公,女儿闺房,说话多有不便,若有要事,还是树下说吧......”

    张幼初一点头,引了出来。

    春夜柳枝,浓云遮月。

    看不清崔芫的容貌,隐隐约约的看得见身姿仿佛润了一圈。

    “某在坊间听闻,崔姑娘的大婚将至?可否满意?”

    张幼初时间不多,故而开门见山,直接把话递了出去。

    崔芫面色一变,她见识过张幼初的本事,不敢高声嚷,预计着张幼初此来,是为了父亲崔定安生意上的事情,方才硬着头皮出来,却没想到,张幼初打的是她的主意。

    一咬嘴唇,手缩了一下,低声道:“崔芫谢过恩公挂念,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说,崔芫对恩公,只有一腔感恩之情,救命之恩,当来生与恩公做牛做马,偿还此恩。”

    张幼初见状,不由得苦笑,他本无暇说些其他的,但怕吓住崔芫,只得低声解释道:“崔姑娘多虑了,某来此,只为了讲一件事,你那夫君景蘅实非良人。”

    崔芫听到这里,暗暗吐了一口气,手也松了松。

    “狎妓暂且不说,单说景蘅贩卖人口这事儿......”

    张幼初正苦口婆心的说着。

    却见崔芫一仰脖子,唇角泛起笑来。

    “崔芫自幼生在镇江,家父又从商多年,怎会不知?”

    张幼初张了张嘴,又闭了上。

    “在县衙对面,有一处人伢子市,这崔芫管不着,也管不了,更不关崔芫的事情......”

    “恩公,你可知道?景大人身为一州税使,何等身份,别说是嫁给他儿子,即便是要我去服侍那年迈的景大人,崔芫也愿意,又怎么会不满意这段姻缘?”

    “恩公,景蘅再怎么样,也要给我爹三分薄面,崔芫嫁过去,再不济,也是个少奶奶,世间疾苦不假,却挨不到崔芫的脑袋上......”

    张幼初越听心越寒,原来这世间上的林林总总的各样皮囊,装的是各色的人,不是按照极好极坏这般应对装填的。

    皮囊好看的难看的,和那装的一团团一坨坨心脏是否鲜红,一文钱关系都没有!

    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崔芫愿意嫁给这样一个人渣?她难道不知道开人伢子市之恶吗?那笼子里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被人像畜生一样看待亵玩。

    再说镇江城里,被景蘅玩弄致死的妓女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她就不怕?

    明明生得一幅好面皮,又是冰雪聪明的机灵性格,何苦这般作践自己?

    正想着,一根簪子,闪着银光,狠狠的插了过来。

    奔着左胸口。

    张幼初慢慢的伸出手捏住,轻轻翻腕子,一折。

    “哗啦啦”

    连带着簪子上的珠子,散了一地,好看极了。

    崔芫大惊失色,她没想着,这般距离,也杀不了张幼初。

    张幼初松开了手,那半段簪子掉在了地上。

    “你别喊叫,我不杀你。”

    崔芫立刻捂嘴,朝后退去,脸上只有无尽的惊恐。

    张幼初已无心去想,崔芫是故意扰乱他的心神还是真是这般,只是面无表情的道:“倒是想的通透,既然如此,你便嫁吧。”

    说完,张幼初一拂袖子,遁入地下。

    崔芫跌坐在地上,看着面前那折断的簪子,和那一地珠子。

    是场梦?好不真实。

    一路到了门外,就见着安晋用被褥包着一个人。

    “谁?”

    “崔芫啊!”

    张幼初愣了一下,回头又去看了看崔府。

    “崔芫?”

    安晋点点头,指了指被子里的人,道:“这不是你说的吗?生得好看,性子机灵,唇齿锋利。”

    张幼初实在是愣了,偷偷摸摸的掀开了被褥。

    露出一张昏迷的女人脸来。

    只不过看样子,年过三十了,不过还是很有颜色。

    “这是崔芫?”

    “是了,我在我那边没寻到,都是一些假山,便到了你那边,正找的时候,就见她正痛骂下人烧的夜宵难吃,接连骂了半柱香!唇齿锋利!可见一斑!”

    张幼初黑着脸看着安晋。

    “你是不是对唇齿锋利这四个字,有什么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