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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三十九年事:齐国历 第六十八章 老将

    那匹幽州騋,如何来便如何走。

    一路疾驰,烟尘四起。

    将军府门前,有两个官员,刚刚下轿。

    “好马,当高有八尺。”

    先前轿子下来的官员笑了一下,正是幽州知府李绛房,道:“哦,是克将军的幽州騋,一日奔袭八百里,自然是好马。”

    而那后面轿子里面的人,正是新任税使,景太冲。

    “原来如此,小将星克将军,真是飒爽英姿,下官佩服。”

    李绛房没说什么,而是静静的点了点头。

    “去通禀一声,边说幽州知府李绛房求见。”

    门前的卒子进去通禀,丝毫没因李绛房的身份而先行引进来。

    李绛房也不恼,他知晓,古中石的脑袋刚砍没几天。

    辽东老将叶连召,麾下两支大军,都是一手带起,将领都是陷阵之士,且个个都是在卒子里面提拔,身经百战,忠心耿耿。

    老将叶连召又极爱兵,说是初剿海匪之时,手下兵将不过三千,在岛上绞杀一伙悍匪之时,遇了险境,八属死了三属,无数卒子殒命,伤残过半,暂时击退了悍匪,退回沙滩,就令能行者负伤兵,不得弃一!

    令下后,自己当即背起一个脚被砸烂了的卒子,大步而行。

    那时,叶连召已背受一箭,贯穿肩膀,胸膛也被砍了一刀,连血带汗淌了满身。

    麾下将士无比奋力,背负伤者,无一伤兵落下。

    而叶连召,就这样一直把伤卒背到了船上,随军郎中来看时。

    叶连召已面如金纸,嘴唇发青。

    故而今日,叶连召一声令下,哪怕是造反称王,剑指京都。

    虎袍军立刻抖旗,率兵南下,幽州军麾下将领也必效死而战。

    故而,叶连召便算幽州的一位隐王,只不过不干涉政事罢了。

    李绛房若是真如同古中石那般,以品级压人,只怕落得相似下场。

    正想着,门前卒子出了来。

    “大将军请您进去。”

    景太冲低着头,跟在李绛房身后。

    将军府不算大,叶连召一生未娶妻妾,也没有女眷住的地方。

    到了里面,没等见到叶连召,李绛房就先拱手,道:“绛房见过大将军。”

    姿态做的很足。

    景太冲忙低头,叫声拜会。

    叶连召没有抬头,而是淡淡道:“说来何事,说吧。”

    李绛房抬头,见着叶连召依旧是托着腮看书,体格仍旧是那般高,只不过不知怎么的,却仿佛老了许多。

    “大将军,绛房此来,有事相求?”

    这话说完,李绛房抬头,只见叶连召没说话,而是舔了舔食指,翻了一页书,看样子,看得津津有味。

    李绛房扭着头看了一眼景太冲,递了一个眼色。

    景太冲会意,上前一步,道:“大将军,镇江有一些江湖中人,汇成一帮,妖言惑众,扰乱幽州税收,使得......”

    “真当本将在镇江没有耳目?你们那些腌臜事,本将不愿管也就罢了,现在还敢本将给你们擦屁股?算个什么东西。”叶连召将书本一拍,气势陡然凌厉了起来,压迫的整个堂子一片冰冷。

    景太冲汗滴了下来,手脚麻木,腹腔里只觉得饥饿。

    他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京都面见首辅苏太寅的时候。

    李绛房在幽州做了多年的同知,现在又身为一州知府,比上景太冲第一次见大将军叶连召,自然还是要好了许多。

    “大将军,且看在首辅的面子上——再者说,虽然其中有些污垢,但有这一伙败类之徒,扰乱秩序,只怕也是不妥。”李绛房声音恭敬,低头垂手,顿了片刻,缓缓又道:“首辅大人已下来书信,待土司王尚克宸进京,立奉上承诺了的百万饷银!”

    叶连召眯着眼,直把李绛房看得身子越发得冷。

    忽而笑了一下,道:“能坐上知府这位置的小子,没有一个善茬,罢了,滚吧。”

    李绛房忙低头,转身就走。

    景太冲跟在了身后。

    直到坐上了轿子,方才发现,自己仿佛在水里捞出来一般,衣襟都湿透了。

    “起轿!回府!”

    再说镇江帮那边,昨夜掳来得那个女人,实在不是个消停的主,嚷嚷喊骂了一个早上。

    喂饭嫌难吃,给水自己有怕冷,不愿意去洗漱,偏嚷着不会,编喻人好,又可怜那女人被抓到镇江帮,便去给帮着洗漱,却不知怎么着,梳头的时候手法生硬了些,被那女人给了一巴掌。

    捂着脸哭着出了来。

    余春猫一向疼爱那五个丫鬟,都是伢子市出来的,听这事,立刻带着手底下游士房里面的几个女房员,到拘禁那女人的地方,痛打了一顿,扒了衣物堵住了嘴,缚手给吊在了房梁上,又在地上扔了十只大黑鼠。

    这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张幼初此刻正和魏可染、安晋等人在屋子守着罗敷姑娘。

    赵老早上煎好了药,让林浣衣给罗敷姑娘喂了下去,此刻正坐着养神。

    那年迈的郎中垂手而立,站在赵老的身后,翻看着一本医书。

    罗敷姑娘正躺在床上,脸色红润了许多,看来这药是却有奇效。

    这时手底下人报来这事,张幼初听后,不由得苦笑。

    稍加惩治倒算了,吊在房梁也就算了,只是怎么还给扒了衣物?

    倒是魏可染摇着脑袋,笑道:“大约是余姑娘担心游余楣性子直,看不过折磨人,可怜心思泛起,去放了那女人。”

    安晋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张幼初,道:“怎么?扒了就不可怜了?”

    张幼初摇摇脑袋,捧着茶壶给倒了一杯茶,苦笑道:“只怕不是,大约是猜准了游余楣的心思——非礼勿视,扒光了难不成还要蒙着眼去救?便是蒙着眼,你当余春猫便没办法泼脏水了?看来,这五个小丫鬟,真是不能惹......”

    林浣衣乖巧的走了过来,双手接过,递给赵老。

    赵老对林浣衣观感不错,笑着接了下来。

    安晋听到这里,这才明悟,当即一撇嘴。

    “好算计,好算计,当真是最毒妇人心......”

    正念着,门被推了开,露出一个笑吟吟的脸来。

    胳膊空荡荡的。

    “哟,堂堂将军之后,便只会背后说人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