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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三十九年事:齐国历 第七十四章 手眼

    京都,苏府。

    院子内老树吐嫩芽,一片绿意。

    树下,有一方石头棋盘。

    首辅苏太寅正与一个美髯的将军,对坐下棋。

    苏太寅手持白棋,局面一片大好,杀得黑子连连败退。

    金角银边,被白棋使了个痛快。

    “呵,这老匹夫,还真是有血性,一把年纪了,还能做出这等事来,真是好手段。”

    那将军,自然便是由南方快马而来的蒋辟庵,听到这话,笑了一下,揽了揽长髯,道:“党大人一向如此,求名得名,可也。”

    “求名得名?”苏太寅笑了一下,又摇摇头。“老夫本用计迫使党辟夫犯错,逼党兴归出来,可那党辟夫真是好定性。”

    蒋辟庵并无忌讳,而是道:“可是,青门外,宋启基之事?”

    “是了,未曾想到,那骨头硬得仿佛黑铁一般的大学士,竟有个这般软脚的孙儿。”苏太寅点了点头,捡了一颗黑子,叹息道:“此事虽出乎不谷预料,但并无所碍,党门虽有政权,但在此时,终究是是无根浮萍,飘摇无依。”

    苏太寅本想着引蛇出洞,再凭此事在朝堂之上,痛杀党门,摘除党羽。

    可惜党家没上当。

    虽说引了焦阑直与马如是,这两个不大不小的坚蚕。

    但终究是没能抓住党兴归。

    “大人所言极是。”蒋辟庵又落了一个黑子,正色道:“若是陛下尚能一言九鼎,专精党事即可,可如今群雄割据,逐鹿问鼎,又岂在朝堂一隅?”

    “有见解,有见解。”苏太寅笑着点点头,信手拈了一颗白子,好大一条龙象。

    “大人谬赞了。”

    苏太寅抬了抬头,笑道:“春意正浓,屋里,有人在等着你,去砍了他的脑袋,送给尚克宸吧。”

    说完,苏太寅也不顾棋局,站起来。

    背过身去。

    “说到底,都是那个安国渊,要是没以卵击石,让我再筹谋些时日,哪里需要放尚克宸进来。”

    蒋辟庵没有接话,而是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站起高大的身子来。

    向前,推开屋子门。

    烂柯和影壳已经等候多时了。

    “大将军,接刀。”

    烂柯拱手,笑吟吟的双手奉了一把雪白大刀。

    影壳裹在暗处,看不真切。

    蒋辟庵接过,看向屋子中间。

    绑了一个人,眼睛瞪得老大,嘴上被塞了布条。

    身穿黄金龙袍,撕开了三道,露出内里衣衫来,头戴紫玉龙冠,只不过歪了许多。

    “臣,蒋辟庵,见过陛下。”

    蒋辟庵深吸了一口气,只听得见齐国天子赵晟呜呜的喊叫着,一半盛怒,一半惊恐。

    烂柯笑着,道:“请吧。”

    蒋辟庵点点头,高声道:“首辅大人!本将要良田百亩!”

    “可。”

    “房宅为业,池园为乐,皆来三所!”

    “可。”

    “黄金千两。”

    “可。”

    手起刀落,血溅一身龙袍。

    那颗苍老头颅,骨碌碌得落在地上,滚了一下灰尘。

    蒋辟庵弯腰,捡起,撕开龙袍,裹了起来。

    “谢过首辅大人。”

    苏太寅回头,笑了一下,道:“送到尚克宸那里吧。”

    蒋辟庵满脸严肃,扔了刀,血从长髯下滴。

    大步踏出门去。

    影壳抬起尸身,转身不见。

    烂柯呸了一口,道:“大人,他还真不识抬举,选他用刀,不知感激也就算了,竟然还敢要这么多东西。”

    “无妨。”苏太寅背负双手,慢慢走了过来,笑道:“蒋辟庵心思太重,如此讨要,是为了道明,他一心向荣华富贵,无犯上之心。”

    说到这里,回廊转角出来一个丰腴美妇,穿着轻薄,脖颈下露出一大片肉来,唇上涂得殷红,两只眼睛仿佛含着一汪秋水。

    “父亲,该用药了。”

    烂柯低头,苏太寅笑了一下,道:“韩儿,且叫人送到你房中,随后便来。”

    那美妇点头,转身,露出雪白脖颈与大半个背脊。

    苏太寅看了一眼烂柯,道:“收拾收拾屋子,交给你的事情,切莫忘了。”

    “是!”烂柯点头。

    苏太寅笑了一下,转身朝回廊而去。

    “绛房,还真是有心了。”

    门外,蒋辟庵骑马,一路疾驰。

    直出了京都的城门。

    城门外不远,有两队兵,约莫百人,领兵的,竟然是一个骑着枣红马的稚童。

    “爹,那老狐狸没为难你吧。”

    蒋辟庵摸了摸那稚童的脑袋,递过那抱着头颅的龙袍布料,叹息道:“从今日起,恐怕苏死我亡了。”

    稚童一愣,接过。

    “这是?”

    蒋辟庵嘴角一翘,道:“想不到,对首辅效力如此多年,忠心耿耿,首辅大人还是不信,罢了,罢了。”

    说完,一挥手。

    “往尚克宸大军之处!”

    幽州,大将军府。

    张幼初和魏可染两人,已在门外马车之上。

    慎伯留了一会儿,估计是叙旧。

    “魏先生,咱们慎伯究竟是何方神圣什?”

    “魏某也不知——主公,张公真留下这一丝生机了?”

    张幼初想了想,摇摇头,道:“没有,我是听他说过这句话,但未必是生机。”

    魏可染差点被这句话噎死。

    “主公,那你为何如此!”

    张幼初皱了皱眉,低声道:“魏先生,你是没看见叶老将军那失落的模样,多半是被我爹给忽悠了,正所谓‘老子欠钱小子还’,我这是给我爹在阴间减轻点罪孽。”

    魏可染闭上了嘴。

    不过此举也是颇有好处的,叶连召不仅放了息来粮行一条命,还说准了庇护息来粮行。

    这也是魏可染承诺,若是息来粮行遍布幽州,便负责供给叶老将军麾下的两成军粮。

    此外,叶老将军还私下给了一些好处,让张幼初到幽州军里,去拉走五百人,用作镇江帮的底子。

    这也是叶连召得到此言的回报。

    将军府内。

    慎伯叹着气,看了一眼大口喘气的叶连召。

    “胜之不武,也罢。”

    叶连召平复了一下紊乱的气息,道:“罗慎就是罗慎,眼睛瞎了一只,还是这般有风度。”

    “书呆子,你这是找打不是?”慎伯一瞪眼,旋即叹了口气,低声道:“你那‘手眼通天’,给谁了?”

    “不跟你说,我怕你抢。”老将军叶连召丝毫没风范的笑了一声,道:“留在我这儿,也是明珠暗投罢了。”

    慎伯点点头。

    “前半句话,放屁,后半句话,同意。”

    说完,留下一颗丹丸来。

    “信我就吃。”

    叶连召点点头,摄了过来,并茶水吞服,道:“怎么不信?”

    慎伯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叶连召摸了摸肚子,只觉得一股暖流,四肢百骸舒爽了许多。

    猛地一抬头。

    “罗慎,这是什么丹药?”

    “老子的屎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