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一道道银色闪电扭曲，张牙舞爪，撕裂天际。

    春雷炸起，巨响滔天。

    震人心脾。

    扶摇大风凭空起，肆虐。

    云聚。

    前一刻还碧空如洗，万里无云的十里桃园上空，刹那间铅云翻滚，黑云压顶。

    雷起。

    风至。

    云聚。

    兴许下一刻就是滂沱大雨。

    老天爷这是要发怒了！

    仅仅只是因为少年那一句:老子就要骂你，你他娘的算个卵？

    兴许是。

    身高八尺的卢有角神色肃穆，也不去管那惊雷飓风，只是看着依旧如同处子一般温婉恬静的小溪，飓风刮来，卢有角衣衫猎猎作响，发丝飞扬，身形却如山岳，巍峨矗立，不动如山。

    许小仙就站在卢有角身边，反倒有些小鸟依人。

    少年不去看那小溪，而是咪起双眼看着天空张牙舞爪的数十道银蛇和翻滚的黑云，神情阴冷。

    天么？

    何为天？

    管你帝王将相，管你升斗小民，管你九流三教，举头三尺便是天！

    何为道？

    天说便是道！

    一道道惊雷陆续降下，十里桃园五十里深处，早已千疮百孔，满目苍夷，被闪电击中的山石树木无一不是化作飞灰。

    头顶便是天，天要人亡，人不得不亡！

    天道精微，大道浩瀚，世人弱如蝼蚁！

    天雷闪电接连落下，卢有角纹丝不动，神情毫无变化，对于劈在眼前的惊雷置若罔闻。，

    许小仙看着天空，眼神愈发阴冷，可怖。

    兴许这种狰狞面色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唇红齿白，面相上佳，年仅十六岁的少年修者脸庞。

    突然。

    许小仙对天长啸，嘶吼道:

    “这便是天威么？那又如何？”

    “若天能斩去，我愿世世生生去斩！”

    “若天能斩去，我愿世世生生去斩！”

    “若天能斩去，我愿世世生生去斩！”

    嘶吼接连三次，次次声嘶力竭，字字直插云霄。

    菩萨许下宏愿，天女便会击鼓传花，送来漫天花雨，以祥瑞和鸣。

    九五之尊拜天祭地，天便会赐福，雨顺风调，国泰民安。

    少年丧心病狂的咒天，老天唯有惊雷赐下。

    一道巨大银色闪电应声落下，俨然有寻常闪电的三五十倍粗。

    巨大闪电落在小溪畔，小溪周边数十栋三层小楼，摧枯拉朽般化作齑粉。

    反观小溪，哪还有当初如同处子般温婉恬静，哪还能气态如青莲百合。

    溪水瞬间暴涨数十倍，所有溪水刹那间汇聚，拧成一朵数十丈高的巨浪！

    巨浪从小溪源头，滚滚西来，铺天盖地！

    一条硕大青龙头颅从巨浪里探出头来。

    数百条金色景鲤在浪花里翻滚欢呼。

    青龙完全露出身形竟然有百丈之巨，他踩在浪花上，被数百条景鲤簇拥着，如同巡视人间的游神，气势彪炳，还未张嘴发出龙吟，便有睥睨天下的气度。

    一声龙鸣起，振聋发聩。百丈青龙一飞冲天，龙威四溢，铺天盖地的窒息感传来，光论十之一二的气势，都远非许小仙左臂上那枚青龙骊珠幻化的青龙能比拟。

    刹那间。

    黑云翻滚的天幕被生生撕裂，就像是利刃切开了一张薄纸，瞬间霞光万道，十里桃林上空原本漆黑的天际，明亮如白昼。

    一柄百丈巨剑，自万道霞光中现身，带着闪电雷霆，对着腾飞的百丈青龙当头斩下。

    金石交错，花火四溅，铿锵之声不绝于耳。百丈青龙被百丈巨剑居高临下，迎头痛击，青龙周身还被巨剑所带万道雷霆闪电缠绕灼烧，百丈青龙发出痛苦的嘶吼，被天空这凭空出现的百丈巨剑，站在高屋建瓴的高度一举击溃。

    百丈青龙被击落，摇摇欲坠，跌落数百丈才稳住身形，发出一声凄厉的龙吟。接着迎难而上，对着头顶百丈雷霆巨剑吐出一口龙息，想要用龙息融化这可恶的剑气。

    青龙是什么？青龙可不是普通龙族，青龙是古代神话传说中的灵兽。青龙可是掌管着东方七星宿的神。

    青龙是上古四象之一，是《山海经》最令妖邪胆颤且法力无边的神兽。青龙来自黄帝授命于天，威泽四方，曾一举成为整个中州大陆最强者的象征。

    《抱朴子·杂应》引《仙经》中曾描绘太上老君形象时说：左有十二青龙，右有二十六白虎，前有二十四朱雀，后有七十二玄武。十分气派，着实威风。

    青龙未曾封神前，可是道祖李老君坐下神兽之首！

    十里桃园这条百丈青龙虽然是剑仙十里的剑种‘一气青龙出’所化，非四象青龙，可依旧是青龙。

    青龙龙威怎能被挑衅？

    不能！

    第二次腾飞的百丈青龙再次被百丈巨剑击落，它再次腾飞，又被击落，百丈身形也极具缩水，几次交锋仅剩下三十丈。原本青云缭绕的鳞甲也渐渐成为了淡绿色。

    它，终究是不再迎头硬碰硬，而是选择游斗，避其锋芒，却又不退缩。

    许小仙面无表情的看着天空中与巨剑缠斗的青龙剑种。

    卢有角猫着腰，不去看着天空争斗，反而神色紧绷的看着小溪里数十丈高的那朵浪花。

    浪花上，数百条金色景鲤，依旧在浪头里翻滚欢呼，仿佛只要头顶青龙脱困，它们便会借得龙气，龙门一跃，化身为蛟。

    只见天空传来一句低吼:“卢有角，还不去磕头烧香拜青龙？本座再刺他几剑，他便会放下尊严，堕入溪水中，再次蛰伏，想要降服就难了。”

    正是那可爱到无法无天的女子剑仙赤霞。

    烧香磕头拜青龙？许小仙心念一动，随后归于平静。

    猫着腰的卢有角，动了。脚下泛起一圈圈波纹。卢有角一步跨出三百丈，仅提脚四次次，便走到了小溪中那朵数十丈的浪花上。

    他施展的正是《神猿悟道经》里的三式神通，‘踩潮观风’。相比数月前施展‘踩潮观风’，速度快上了不止两倍。

    卢有角盘膝坐在浪头上，浪涛翻滚，他不动如山，弄潮儿一般。卢有角双手合十，不停拜倒，一遍复一遍。

    看着卢有角一拜接一拜，许小仙神色一暖，哪还有先前那股阴冷气息，咧开嘴一笑，道:“六师兄，别忘了还要烧香。”

    ……

    一轮明月在卢有角头顶生出。

    卢有角这哪里是在‘烧香磕头拜青龙’。

    这分明是《神猿悟道经》里的另一式神通‘坐山巅拜月’。

    ‘坐山巅拜月’是抱朴山某位先辈在东胜神洲蓬莱岛偶尔看见一只白猿坐在山巅上跪拜明月时所作。

    《周易参同契》里说，人有五脏，五脏养五气，三气为阴两气为阳。

    人还是胎儿时便在母体里滋养成长，生来本就是阴盛阳衰，所以人需要后天不断的吸收阳气才能健康成长。

    女人也是如此，体内阴气过重必会引得五脏气机混乱，需要行一些羞羞的事来补充阳气。

    道家有‘天人五衰’的说法，也是指天人体内五气不再朝元，阴阳平衡被打破，所造成机体无法复原，继而五衰。

    只是这白猿却恰恰相反，生而金刚，体内五气四阳一阴，体内阳气过剩，需要每天在树桠纵横提纵才能挥霍出多余阳气。当然能一雄多雌，不停繁衍，用来挥霍过多阳气，那也是极好的。

    坐山巅拜月的白猿不过是数千万白猿中灵智初开，机缘巧合下领悟了一丝天地五行之力的典范。

    东胜神洲蓬莱岛卢家，偶得半本《神猿悟道经》没有达到阴阳五气调和的高度，所以卢家汉子个个身高不足三尺，体内阳气过剩，个个都能擒龙掷象，体如金刚。

    其实这《神猿悟道经里》三式神通，‘坐山巅拜月’也是卢有角练得最多的。

    早已炉火纯青，信手拈来。

    卢有角就像是一个跪在送子观音面前，虔诚求子的小娘，一拜复一拜。每次拜下，头顶圆月便会凝实一分。

    卢有角头顶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