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壶，是古代士大夫宴饮时做的投掷游戏，也是一种礼仪，在春秋时期十分盛行。

    尤其是晋国，公卿世族于每场宴会中，几乎都要投壶，以较高下。

    昔日晋昭公大宴诸国君主，便举行投壶之戏，甚至以此作为笑谈，谁赢便是霸主。

    这摆明着就是欺凌小国，结果齐景公与他不相上下，两国争锋相对，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传出的不是美谈，而是霸道。

    大国霸权！

    但在晋国六卿看来，这种游戏不失地位，又能彰显权威，再合适不过。

    此次同样如此。

    魏献子以楚王城为壶，晋军威为箭，一箭入壶，霸道绝伦，再邀请晏婴。

    这是要用投壶游戏的胜负，来决定晋齐两国的利益分配。

    哪方能占据上风，获取大利，就显得理所当然。

    如果依旧是平手，那再平分收益……

    “既然魏献子有此雅兴，老夫自当奉陪！”

    晏婴举杯，平和一笑。

    话音落下，擂鼓声再起。

    咚！咚！咚！

    齐国三千夔牛鼓齐动，鼓声捶心，声声振奋。

    晏婴一招，那滚滚音浪，也凝聚成一根凝如实质的箭矢，握入手中。

    嗖！

    箭矢落下，直插王城。

    楚太子身躯一颤，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甚至连整座郢都颤动起来，地面的神纹明灭不定，竟有消散的趋势。

    “这晏锉子，好狠的手段！”

    六卿暗暗一惊。

    魏献子一箭，打断了楚太子掌握炎神大阵，而晏婴一箭，则是直攻炎神大阵的根基。

    六卿表面嚣张，实则慎重，晏婴表面谦和，实则老辣，双方都是顶尖人物，一出手就是直指核心，要让楚国万劫不复，再也没有与晋齐相抗衡的机会。

    “来吧！”

    事已至此，六卿不敢有丝毫保留，再度凝聚第二箭，与晏婴同时出手。

    霎那间，两根箭矢在半空中化作两条蛟龙，翻腾碰撞，撕咬拼杀，直有颠覆乾坤之势。

    两军则遥遥对峙，予以支持，虽未短兵相接，但军阵与鼓声毫无保留的进击，好比是低武世界的内功比拼，凶险至极，稍有不慎，就是成千上万的精兵伤亡。

    先前只是试探，现在才动真格。

    “誓死保护殿下！”

    眼见王城之上两条龙影盘绕成结，纵横穿棱，王城之中的楚人目眦欲裂，上大夫申包胥更是挺身而出，发出怒吼。

    “誓死保护殿下！”

    楚人随之而动，向着太子涌来。

    “撤！”

    孙武断然下令，吴军不再阻挡，分散有序地撤退，留下那浑身浴血的太子，被楚人保护了起来。

    “绝不能让他们毁阵！”

    终于迎回太子，楚人有了主心骨，众臣不禁大喜过望，然而楚太子摇摇欲坠，却是咬牙切齿地看向天穹，一字一句地道。

    唯有得到了炎神大阵的掌控权，令火灵珠回归阵眼，他才是名正言顺的楚王，不然依旧是傀儡，区别仅仅是从吴国变为了晋齐两国手中。

    下场更惨！

    吴国底蕴浅薄，吞不下楚国，可晋齐两大强国就不同了。

    他们完全有能力将火灵珠、炎神大阵乃至楚国的灵粮财富人口统统掠夺，分得干干净净。

    在致命的威胁下，楚人众志成城，汇聚成势，抵挡晋齐两国的恐怖压力，四散退开的吴军再度成阵，躲到一旁，终于能喘上口气。

    吴王阖闾惊喜交集，孙武眼中闪过明悟。

    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

    此次攻楚，实在是惊心动魄，一波三折。

    但对于他完善兵家之道的裨益，也是无与伦比。

    何况危机并没有解除。

    晋齐两国赢，不介意将区区十万吴军顺手捏死。

    若是楚国赢，更不可能让十万吴军生离王都。

    左右都是死！

    唯一的生机，就是炎神大阵被破，楚国自顾不暇，晋齐争夺宝物时，吴军趁机逃亡。

    孙武深深吸了一口气，吩咐左右将领，开始新一轮的整备。

    ……

    且不说郢都四国同台，各有交锋，楚国北方的边境，正有五支军队集结。

    顿！胡！沈！许！唐！

    这五个小国，皆与楚国接壤，自然也就成为了楚的附庸国，仰鼻息而存。

    之前费无忌收到前方战报时，慌而不乱，下令五国派出援军，保卫郢都。

    那时吴军还未兵临场下，楚王也没有弃城而逃，被直接俘虏，一切都是大有可为。

    五国不敢抗命，屁颠颠地来援。

    但集结军队不可能瞬间完成，等到五国大军集结，来到边境时，看到的是晋齐两国，招摇压境。

    当场就吓尿了。

    三大超级强国倘若开战，他们参与其中，必然是炮灰的下场，但若说退回各国，又害怕楚国缓过气，秋后算账。

    天人交战。

    进退两难！

    临时扎下营地，五国的君王正在其内商议，突然卫士来报：“费氏门客公孙龙求见！”

    沈国君王赶忙道：“带进来！”

    虎死威犹在，费无忌死亡的消息虽然传开，但他执掌楚国大权十数年，这种威慑是一时半会消不退的，再加上这个敏感时期，他们实在想谈一谈楚国的情况，听听来者有何话说。

    公孙龙走入，直接开口质问：“五国大军在此盘桓，是何道理，莫非要叛楚？”

    “我等绝非叛楚，实在是弹丸小国，岂能与晋齐相争？”

    许王长叹：“有心无力啊！”

    众王纷纷附和，目光闪烁。

    公孙龙冷笑：“那诸位就回吧，大人另有援军安排，必解我大楚危难！”

    说罢，拂袖欲走。

    “慢！公孙先生乃大楚名士，座上宾客，我们一向敬仰，何至于此！”

    五位小国君王起身，令侍卫拦住，左右恳求道：“不是我等迟疑，实在是难啊，这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先生能否告知，援军来自哪国？”

    公孙龙沉默片刻，似乎耐不住他们哀求，终究透露道：“姜国！”

    “姜国？原来如此！”

    五位君王先是一怔，然后思索，为之恍然。

    姜国昔日就将青冥舟交予费无忌出售，风靡楚地，后来侵吞周遭四国，又展现过楚弩，当时各国就认为它与楚国必有联系，甚至是得了楚国的暗中扶持，才有了如今的崛起。

    现在楚国遭逢大难，姜国来救，更证明了这个猜测。

    但这并不能让他们放心，唐王问道：“可姜国固然比我等强大，也无法与晋齐抗衡，如何相救？”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公孙龙道：“姜国不是独立而战，它组建联盟，不仅邢、管、滕等七国皆已加入，吴国易主，庆忌公子登上王位，收回边境与楚军纠缠的吴军后，都将加入联盟！”

    五位君王怔住：“竟有此事？”

    那七国全部是姜国周遭推行儒道兴国的国家，之前还害怕被吞并，怎么眨眼间就与之结盟了？

    更别提展现獠牙，威慑列国的吴！

    那是连大楚都能撼动的怪物！

    如果庆忌真能收回前线兵力，吴国就还有再战之力，这九国聚集在一块，再相助楚国的话……

    嘶！

    五位君王倒吸一口凉气，突然发现，这还真的是一股举足轻重的力量！

    “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组成联盟对抗霸权，将是小国求存的关键，这可比附庸国要强多了！而此次我大楚遭难，姜国联盟全力援手，必感激不尽！”

    公孙龙说完，挥手退开卫士，头也不回地离去，只留下最后的忠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们尽快做出选择吧！”

    五位君王面色阴晴不定，脑海中不断回想起那个惊人的消息。

    “公孙龙说的不错，与其被楚国掌握，何不自己作主？”

    片刻后，沈王眼中现出光芒：“小国联盟，对抗大国霸权，就这么办！”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