辇来于秦:正文卷 第二十一章 有情难求
白动刚刚醒来,便挣扎着爬上了马,众人一番劝说,却是没有丝毫用处,白动是铁了心要回运粮队。
“我只是来见一见王先生,看一眼舍家为国的义士长什么样,如今王先生见到了,也便没有什么遗憾了,”白动说道。
作为运粮队的主官,白动向自己的宿命出发了。
木通自然也是要走的,就跟在白动后面,只是给木河留下了两个什的亲卫,也就是二十个骑兵了,都是精挑细选的年轻人,跟木河的年龄差不多,这些人会一直跟随在木河身后,或许以后,会成为木河的臂膀。
木通这是在为自己的儿子积攒力量,铺路了。
同时,木通也留下了大批的残缺武器,这些东西融了之后,将重新做成马鞍马蹬马蹄铁,装配给留下的骑兵,对于马鞍马蹬马蹄铁,木通同样是十分看重的。
木河却很识趣的多要了一些,还有一匹马,一张弓和宝贵的一壶箭,这些都是准备送给瘦猴的,相信箭术出众的瘦猴肯定会喜欢的,作为王良新收纳的学生,跟老师的唯一的追随者搞好关系,自然会受益无穷。
“如果有什么事,记得来伤兵营……包括白动的事,也是一样……”王良偷偷对木通吩咐道。
王良信命,可不服命,还想再试一试,既然能来到几千年前的秦国,便已经是逆天改命了,还怕什么不成。
伤兵营貌似恢复了平静,却是外松内紧,可以下地行走的伤兵们不再是无所事事的等待伤愈归队,全部被编入了护卫屯,护卫屯的训练也更加严格,一些简单改良过的兵阵也加入了训练内容。
王良把瘦猴木河等人统统踢进了护卫屯,把柴大也叫了过来,指着柴大鼻子问道,“会操练吗……”
柴大立马嘿嘿嘿的笑了起来,王良训练柴大他们的时候,这帮兵痞子可没有少挨骂,着急的时候王良伸手就揍,丝毫不会客气,别看王良的武术不是顶尖的那种高手,可哪是在现代,武术经过了几千年进化提纯的,搁在这个时代,整个护卫屯没有一个人是王良的对手,也只是几个回合就被王良打趴下,与其说是王良训练出来护卫屯,倒不如说是王良打趴下了整个护卫屯,也是没有办法,这个时代的人,就是崇拜强者,尤其是一帮打架不要命的老秦人,王良猎杀狼王的传说虽然广为流传,但真正经历过的可没有几个。
在王良拳脚下混出来的柴大,自然懂得如何操练。
“可是,他的伤……”柴大指着木河悄悄问道。
“不死,就先练着……”王良狠狠说道。
不收则已,一收到底,想做王良的徒弟,看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想当年王良的父辈教育王良的时候,王良可是练功练到死的心都有的,还不照样熬出来了。
黄昏,暗红色的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余光洒满了整个少梁高地,少梁高地的北面,一个小山丘上,秦军的大营便驻扎在这里。
现在的秦军大营里,日子可并不好过,整个大营已经断粮五六天了,就是国君赢师隰嘴里,使劲嚼着的,也是原本喂马的黑豆,更不要说普通的士卒了,用一句毫不客气的话说,你有一把草吃,已经是生活不错了。
白天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恶战,战况却并不理想,赢师隰的心情也十分的糟糕。
上午的时候,仲公子嬴渠梁的步兵营率先先魏军发起了冲锋,却是被魏军快速调动部队给挡住了,随后便是魏军弓箭手弩手的攒射,箭支泼雨般的射过来,形成一片片的乌云,一扫就是一大片,愣是把步兵营给打了回来。
大公子赢虔带领骑兵直冲魏军的魏武卒本阵,很快便陷了进去,如果不是赢师隰救援及时,只怕就再也出不来了。
魏国主帅公孙痤用兵不咋地,只是仗着兵精粮足,死命防守,想要将秦军耗死在这里,赢师隰虽然心里明明白白,却也无计可施。
谁让自己家底穷,人家家底厚呢,再这样下去,秦军真要被耗死在这里了,秦国是真的耗不起了。
战事持续到下午,双方皆是人困马乏,赢师隰一发狠,调集了所有的骑兵,想要一击突破公孙痤的中军大阵,眼看着就要成功了,魏国公子卬带领的魏军援兵却是及时赶到了战场。
秦军无力再战,只好收兵回营。
天不佑秦国,赢师隰也无可奈何,只是咬牙切齿,将嘴里的豆子嚼的嘎嘣响。
“粮来了……粮来了……”几骑轻骑快马驰入大营,边跑便兴奋的大喊。
粮食终于来了,赢师隰心中一喜,快步走出大帐。
运粮队的粮车排成一列,鱼贯而入,走进了大营,周围挤满了士卒。
“快去维持秩序,叫各营将官前来分粮,”赢师隰吩咐一声,很是高兴,手里有了粮食,还怕魏兵个鸟。
白动看到了赢师隰,急忙上前几步,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向赢师隰行礼。
“禀报君上,栎阳令奉命征粮,四千石粮,悉数运到……”
白动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站在一旁的赢虔打断。
“四千石,怎么只有四千石,不是要征粮八千石吗……”赢虔惊叫道。
赢虔是赢师隰长子,高大威猛,生性耿直,每每冲锋皆是一马当先,跟赢师隰性情很是相像,是军中难得的冲锋陷阵的猛将,虽然是庶出,却也深受赢师隰的喜爱。
听到只有四千石粮,深知军中情况的赢虔立马就着急了。
“四千石粮,够干什么用……”赢虔叫道。
赢师隰也是脸色大变,原本的笑脸瞬间阴沉下来,死死的盯着白动,想听白动解释。
“原本征得粮食一万石,运粮途中遭到魏兵偷袭烧粮,我等奋力扑救,也只剩下了这四千石……”白动如实禀报道。
“废物……”赢师隰怒发冲冠,暴喝道,“连魏兵都抵挡不住,要你何用,拉出去砍了……”
一万石的粮食,只剩下了这四千石粮,赢师隰要气疯了。
两名士卒上前按住白动,却被白动猛的推开了,对于这个结果,白动也是早有准备,反正是要死了,白动也豁出去了。
“禀报君上,栎阳百姓早已无粮,这批粮食多为他人捐赠,白动有捐粮人花名册,请君上过目,以示嘉奖……”
白动从怀里掏出竹简,双手奉上。
“粮都烧了,还有什么嘉奖……”赢虔气愤不已,抽出腰间天月剑,一剑挥去,将竹简削成两段,散落一地。
剑气烙过面容,白动面色灰白,更是心如死灰,赢虔性烈如火,高高举起天月剑,当场就要斩首。
“剑下留人……大哥,剑下留人……”远远的,嬴渠梁跑了过来,边跑边喊。
嬴渠梁年岁比赢虔为小,却是正妻嫡出,性格却跟赢虔相反,气度沉稳,善用谋略,对这一点,做为哥哥的赢虔也是非常的佩服。
嬴渠梁原本在伤兵营安慰伤兵,听到运粮队到来,便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却看到了这一幕。
嬴渠梁与栎阳令白动交好,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军中将领谁也知道,早年白动游历栎阳时,两个人就认识了,白动的栎阳令,还是嬴渠梁向国君举荐的呢。
见是嬴渠梁,赢虔手中的天月剑猛的一抖,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你要为这小子求情……”见是嬴渠梁,赢师隰怒极反笑,阴沉沉的问道,“你能变出六千石粮食……”
嬴渠梁当然变不出粮食来,一整天的时间,嬴渠梁也只是嚼了一把黑豆,一连放了几个臭屁,便已经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嬴渠梁还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呢。
嬴渠梁求助的看向大哥,赢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的说了一遍,嬴渠梁心里便是嘎噔一下。
现在,在秦军大营里,粮食比金子都宝贵,一下损失了那么多,这个情,不好求啊。
但这个情,却是必须要求的,抛开两个人的交情不说,现在秦国最缺的是什么,除了粮食,便是人才了,白动虽然不是什么大才,却胜在兢兢业业,熟悉栎阳的政务,这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公父息怒,”嬴渠梁急忙说道,“我国精锐尽在于此,运粮队中多为老幼,粮道漫长,粮道巡逻斥候多为临时征召,少而散,纵有纰漏,在所难免,魏军突袭粮道,早有预谋,实在是难于抵挡……”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赢师隰苦笑着挥手打断。
有些事情,嬴渠梁知道,赢师隰自然更是明白,所有人也都明白,只是谁也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说。
粮食被烧了,自然是变不回来,一番苦笑,赢师隰也早已经没有了杀人的心思。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打八十鞭,以儆效尤……饱食两日,养精蓄锐,决一死战……”咬着牙,一字一嘣的说完,赢师隰转身回帐去了。
八十鞭,正常人也得残废,更不要说白动有伤在身,这跟砍头也没有多大区别。
嬴渠梁还要求情,却是被赢虔拦住了。
过犹则不及,这已经是君上开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