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本窝在柔软的丝绒被里，虽然闭着眼，却依旧看的清晰——那样耀眼的、任谁都无法忽视的巨大光团，斥满了他全部的视界。

    “……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自己的情况自己最清楚，罗本能感觉到自己马上就要迎来下一轮的逆生长。

    哪怕不是今晚，也不会差太远。

    他的“时间”已经用尽，一旦发作基本也就意味着死亡的来临。不是别人寿终正寝一样的自然老死，而是青春逆流，重回生命初生之际。

    ——

    路过一家饭馆，傅熙川捎带了一点吃食回去。以往他都是亲自下厨，可今天实在是没有心情再去鼓捣这些东西。

    “铛铛铛。”

    象征性的敲了下门。

    傅熙川推门而入，看见蒙头呼呼大睡的罗本，悄悄松了口气。也不知道为什么，仅仅只是离开了这么一小会，他就无法抑制的产生了一种损失了许多珍贵事物的错觉。

    使劲摇了摇头，傅熙川强迫自己摆出一个笑脸，上前叫醒了装睡的小孩。

    “起来吃点东西，吃饱了再睡。”

    “我不想吃。”

    “我专门让人给你做的蘑菇三鲜汤，还有那家贵的要死的水果。呐，这还有一杯蜂蜜柚子茶，我看正好有卖，就捎回来一杯，你尝尝喜不喜欢。”

    傅熙川拆开装有食物的袋子，小心的移到碗里，接着放到微波炉里加热了一下。

    “趁热喝，对你有好处。”

    “我不想喝。”

    …

    “怎么了？”傅熙川皱眉。罗本一反常态的任性让他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哪里不舒服吗？”

    “我很好，只是不想吃东西，我太饱了。”

    “你刚吃什么了吗？你自己做的饭？”家里并没有什么可以即食的东西，先前的零食在罗本生病后，都被他给强硬的处理掉了。

    “……”

    罗本低落的情绪并没能瞒过傅熙川的眼睛，他靠着床边坐了下来，拉了拉罗本的胳膊，温柔却又不容拒绝的说道：“不论发生了什么，我请告诉我，好吗？”

    “……你见到那人了吗？”

    “没有…我去晚了。”

    “因为我才耽误的么…对不起。”

    “你又在说什么傻话，难带刚才就是在为这个不高兴的嘛？还说你不是小孩。乖，吃点东西，算了，不想吃就不吃，你再睡会吧，我出去一下。”

    “…你还有事吗？”

    罗本下意识的紧了紧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能不能……不去？”

    傅熙川以为罗本是在担心他去了当什么莫名其妙的死士，不由宽慰道：“我只是去看一眼，你知道的，这是很重要的事。哪怕我不参与……”

    “什么事？”

    他没有听到陈威先前的呼唤，也就不知道傅熙川口中重要的事究竟值得是什么。

    现在的他真的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小孩，新族的经历，似乎不过是一场奇怪的梦。

    “你……”

    “你没听到那声音吗？”

    “什么声音？”

    傅熙川叹了口气，“算了，我不走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

    似乎有什么众所周知的事情，唯独在自己这打了岔，罗本疑惑的瞅着纠结不已的男人。

    “还是关于‘他’吗。”

    “……”

    “看来是了，我刚就想说的，但我并不能确定。”因为他没有回应我啊，罗本也跟着叹了口气。

    “我看到他了。”

    稍稍闭上了眼，“就像这样——他就在我眼前，我只要闭上眼，就能感受到他的宏伟、以及……冷酷。”

    ————

    陌生男子坐进了艾米莉车的后排，后面陆陆续续又上了三个人。他们大都很主动，上来之后也不说话，就只是坐着。

    “坐不开了。”

    艾米莉扭头，看着后面一排没什么表情的“陈威”分身，“你控制了他们？”

    “这样比较省事。”

    陈威没有否认，他确实接管了这些人的身体权限，但只是一部分

    ……涉及感情的一部分。

    至少在上车之前，这些人都还是些纯粹的“自由人”——陈威没有强迫他们。

    但在上车之后，这些人原本火热的心，却都突兀的冷却下来——陈威关掉了他们脑中控制情感的相关腺体的分泌，这样一来就不会再因多余的感情而产生不必要的困扰。

    “这看起来有点残忍。”

    看着面无表情，傻愣愣不做声的一排“炮灰”，艾米莉有些于心不忍。

    她觉得可惜。

    好好地人不做，非得跑来蹚这个浑水。

    “是你这么要求的。”

    “……我只是觉得，把人变成机器…有点本末倒置了。”是了，这些人给她的感觉完全可以和机器画上等号，死板、僵硬，不懂变通。

    “这只是你个人的想法。”

    在白色基地的资料里，陈威看过很多这样的案列——私下里的义肢改造，不是简单地安个假胳膊假腿，又或者假眼珠子这么简单，这些疯狂的人类会对自己身体的每个部位都进行替换。

    外挂的辅助智脑，仿生多功能皮层，合金纤维塑型而成的人造肌肉，纳鲁合金锻造的超强度钢骨……

    其实这些项目里有很多技术都已经成熟到可以向社会普及的地步，比如钢泵心脏——能给人的身体带去三倍以上氧气的超强劲发动机。

    ——

    “……”

    “我们现在有四个‘同伴’了，够了吗？”陈威回头看了一眼，接着管艾米莉问道。

    “…我觉得我们最好再多做些准备，这是很好的补给机会，你知道的，我们一开始可没打算来这样人烟密集的地方。”

    “人烟密集？”

    “至少比随便一个犄角旮旯的荒郊野外要好得多。”

    “还需要准备什么，我让人给送过来。”在新镇，这对于陈威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不…一句话都不用，他只需在心底过上一遍，自然就会有人按他的意愿去行事。

    “食物，水。”

    艾米莉之前自己一个人过来的时候并不需要这些累赘，但是陈威不行，他需要食物——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那个就免了。”

    “……原来你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真不知道咱俩谁才是智械。”

    “我不需要充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