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下，陈家的两个姑娘回首望着世子。

    陈苘芷面容有些憔悴，略显柳泣花啼，恰到好处地给精致的五官增了分芙蓉之色，黑白分明的瞳眸中眼神恍惚迷离，内着鹅黄裾衣，纵使披着绒貂长袍，也掩不住如初春烟柳的细腰，身材婀娜不输长姊，颇有几分姿色。

    陈茯苓一抹红妆素裹，面若天成无疵，环姿艳逸仪静体闲，三千烦恼丝用玉簪绾成盘丝髻，散着淡淡娇媚，用碳黑描浓柳叶眉，更衬出皮肤白皙如脂玉，灵动的双眸在眼波流转之间光华显尽，秀唇上淡淡一影浅红，再之眉心一点嫣红，自成一股秀雅绝俗的轻灵之气。

    不过几息，四马相对。

    陈茯苓微微欠身，轻柔说道：“未亡人陈茯苓，见过世子殿下。”

    “梁秀见过陈巾帼。”梁秀强颜欢笑，拱手回礼。

    陈苘芷眼神呆滞，走得近了可瞧见那张弹指可破的脸蛋上有两行泪迹，想是不久前才梨花带雨，看着世子许久，才喃喃念道：“鼻涕虫。”

    梁秀一笑置之，然后看向陈茯苓，问道：“不知陈巾帼这般晚出城，所为何去？”

    “听闻南庭近日要举行音会，各路人士都会赴会以音论道，加之顽妹在城中闷闷不乐，特此趁着夜色带顽妹出城，也好度过这漫漫长夜。”陈茯苓如实说道。

    梁秀点了点头，余光瞥了眼陈苘芷，看得出陈苘芷郁郁寡欢，心里略有愧疚，毕竟是自己亲手杀死了她的丈夫康愈，想了想温声说道：“苘芷气色看着并不是很好，夜里风雪交加，要不你二人在此稍等片刻，我让人给你们安排一驾马车赶路可否？”

    确实，以陈苘芷现在有气无力的模样，路上雪虐风饕，别说走往延山，出城三五十里怕就经受不住了。

    “小女替顽妹谢过世子殿下的关照。”陈茯苓妩媚一笑，摇了摇头轻声道：“小女早有准备，顽妹出城五里就下马换乘马车了。”

    “好，那二位路上多家小心。”梁秀笑着点点头，不敢再与陈茯苓对视，心里有些见拙，那是人家的亲妹妹，怎会不悉心照顾？

    自徐府和吟芳园两次相见后，梁秀对这位江南寡仙子颇为好奇，特意让水官收集了许多关于陈茯苓的事迹，看后大吃一惊，这位看似妩媚不惊的弱女子，在江湖的地位非同小可。

    陈茯苓虽未开宗立派，但凭借过人的本事和极其我行我素的性子，在江湖上硬生生打出了震耳发聩的名气，且陈茯苓善与人交，只要不触其霉头的人大都来者不拒，不少侠客闻声而至，都想与生得天生尤物的陈茯苓交好。

    也正因如此，久而久之陈茯苓就被一众江湖侠客众星捧月，逐渐形成了一股不亚于任何门派的势力，还没有门派的束缚可得逍遥自在，越来越多人汇集而至，且算得上志同道合，若是有结恶者基本上都是群起而攻之，此些人极度拥护陈茯苓，对陈茯苓说一不二。

    想来陈茯苓所说五里外的马车，便是此些人所准备。

    “世子殿下也是往南庭去吗？”陈茯苓看着世子，笑问道。

    梁秀点点头，看了一眼陈茯苓，那双眼眸中虽不含一丝一毫的坏意，可梁秀还是深感忐忑不安，对吟芳园一见仍心有余悸。

    “南庭名扬四海，音会一呼百应，江湖鱼龙混杂，世子殿下琼枝玉叶，怕是会被居心叵测的小人惦记，世子殿下得多加小心才是。”陈茯苓明眸皓齿，眼神看向世子系在腰间的佩刀，皱眉道：“世子殿下这柄佩刀不可多得，但戾气有些重，怕是得遭人惦记，小女建议世子殿下别带此刀出行才好。”

    “谢陈巾帼提醒，在下会多多留心。”梁秀挑了挑眉头，明面上虽拱手致谢，心里却苦不堪言，这番话换个人来讲梁秀不会觉得什么，但是从陈茯苓口里说出那可就不一样了呀，这话可不就是在明目张胆地告诉世子，她要替妹夫报仇吗？

    陈茯苓和陈苘芷亦是金枝玉叶，再之，梁秀要真勃然大怒想抽刀相向，那也得先掂量掂量几个梁秀才够陈茯苓打啊。

    梁秀这时才真切地体会到江湖上对陈茯苓的评价，都说陈茯苓天不怕地不怕，不管来头多大惹上陈茯苓她就敢出手，没想到贵为江南世子的自己也不能免俗，且对陈茯苓的挑衅还束手无策，万般无奈。

    让梁秀有些疑惑的是，身旁的赵雪见竟然没有出言，以赵雪见的性子，若是常日里哪里忍受得了别人挑衅世子，回头看了看婢女，赵雪见两眸清澈见底，见世子看来莞尔一笑。

    看来自己这婢女是真没听出陈茯苓的言下意？罢了罢了。

    陈茯苓见世子仅是口头上谦虚的答谢，并没有真心实意地接受自己的建议，也就懒得再嘘寒问暖，几人就这般静静地候着，不多时守门将士赶来，四人策马出城。

    因陈苘芷的缘故，梁秀二人的速度更快些，且碍于刚刚陈茯苓的那番话，梁秀也没心思再缓下脚步与其同行，人家可是正儿八经地宣战了，不过陈茯苓不亏是女中豪杰，还好心当着面通知自己要小心。

    莫约一刻钟后，二人与陈茯苓已经有了好些距离，梁秀心中略微沉闷，但闷闷不乐也不是解决办法，索性就不再去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重重呼出一口气，梁秀扭头看向一旁的婢女，问道：“你刚刚没听出陈茯苓话中有话？”

    “陈大小姐言之有理的，参刀的戾气确实很重，许多高手隔着很远就可感觉得到，这样一来确实很有可能引来窥视。”赵雪见柔然笑了笑，“可世子带参刀出城也无甚不可呀，那些人不足一提的。”

    梁秀有抓耳挠腮的冲动，再是重重呼出一口气，挥挥手说道：“唉，罢了罢了。”

    赵雪见对世子的回答有些茫然不解，撇着嘴歪了歪头。

    梁秀回头瞧见了不远处有灯火，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眼神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