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我的棺材板:正文卷 第六十七章,世家
卫流瞳决定说些什么,缓解一下气氛。
“人家孔文举至少也是孔子二十世孙,用来祭旗......也还是合适的,俗话说的好,能者多劳嘛......”
虽然孔子当过他的老师,可说这话的时候,他倒也没觉得有多愧疚;举个例子,明朝末期宗室人口多达百万,二百年就能繁衍到如此程度,何况到东汉末年时期已传承六百余年的孔子血脉呢。
儒圣之后如恒河沙数,只是越孙子的,越喜欢认做孙子。
曹操沉吟几秒:“言之有理。”
“那,喝酒?”
“喝酒喝酒。”
两人又开始把酒言欢,这次主要是卫流瞳讲述,曹老板细细听着,卫流馨偶尔补一句,叙述着现世的沧海桑田,人口,居住,交通,通讯,饮食结构……
当然还有卫流瞳自己的故事,不过不多,只提了寥寥几句,解释了一番来龙去脉,也就得了。
对屡战屡败又不得不败的曹老板来讲,卫流瞳的经历虽然不可思议,却与他有相似之处,大家都是死去活来嘛,远没有外面的世界精彩震撼。
只是震撼的多了,也就麻木了,两只眼睛直溜溜地瞪着,嘴巴微张,活像个傻子。
白雾距高台还有一公里,以这个速度,应该再过半个小时,一切就都结束了。
瓶中的酒液已所剩无几,卫流瞳依旧面色如常——当然,以他体内那点可怜的血量来说,无论喝多少都很难做到面色不如常,而曹操却已经陷入深醺,趴在桌上,酒杯翻倒,酒水悄然溜到桌沿,又偷渡到地面上,消去了踪迹。
在如何躲酒这方面,即使是古人也是无师自通的。
短暂的沉默后,曹操突然直起身板,伸出食指,点向卫流瞳:“许劭!”
......啥玩意啊?
卫流瞳一头雾水。
曹操双手抱拳:“您便是人称‘月旦评’的许子将许先生了吧,尝闻先生风采,今日终于有幸得见,果如传闻那般英俊潇洒,操甚是敬慕。”
卫流瞳美滋滋道:“哎呀,客气了,你也很帅嘛,虽然比我差点。”
他这人其实很简单,只要你夸我帅,我就陪你演戏。
别说许劭,就是把我错认成董卓都行啊,反正都是我的脸嘛!
“操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先生答应。”曹老板诚恳道。
“说,但说无妨!”
“操请求先生,能不吝点评一番。”
哦,在这等着呢。
“想听实话?”卫流瞳乐呵呵道。
“那是自然。”曹操肯定道。
“行,那我就跟你说实话,”卫流瞳收起了嬉笑,正色道,“水平一般,能力有限,性格处于听人劝吃饱饭,和不听劝饿死的叠加态,发挥极不稳定,既与民生息,又屠城迁民,既爱武将,又不舍女色,从陈留起兵,到大汉司空、丞相,再到后来的魏王,这一路走的跌跌跄跄,可跟另外两位比起来,您已经是这三国里最巅峰的人物了,可以说都是同行衬托的好,当然,没有同行,也许会更好。”
曹操再次趴在了桌上。
几分钟后,才幽幽道:“唉,子语,你倒是......真不客气啊。”
“不装疯了?”
“......”
“后世有一皇帝,名为朱元璋,在当上皇帝之前,你猜他是什么身份?”
“吾哪里晓得?”
“放牛娃。”
见他不语,卫流瞳又缓缓道:“还有一人,名为石勒,当上皇帝之前,只是个连人都不算的奴隶。”
曹老板闻言,不禁感慨道:“竟有如此能人?”
“是啊,所以人家看不起你,同样看不起篡夺你曹魏基业的司马懿、司马昭父子......”
“你说甚,司马家!?”曹操猛然起身,脸红脖子粗地嚷道。
“......”
卫流瞳眨眨眼睛,“我刚才没告诉你?”
“司马仲达真乃忘恩负义之辈,豚犬不如!”魏太祖大声喝骂着晋宣帝,目眦欲裂,似要喷出火来。
卫流瞳安抚起他:“哎呀你都死了还这么大气性,来来来,喝酒喝酒。”
魏武帝愤愤坐下,抓起一个卤猪蹄就开始狂啃,啃着啃着,想明白了,也就不那么气了。
放下猪蹄,叹道:“可是。既然子语你如此看不起吾,却为何吾在陈留起事时就赶来相助,还如此尽心尽力?”
“因为那时的曹孟德,与后来的曹孟德,不一样啊,”卫流瞳放下筷子,缅怀道,“你知道吗,老曹,最初在你麾下效力的那段时光,是我唯一想打破自己不改变历史的底线,助你一统天下的一次。”
“是吗......”
曹老板情绪并不高。
“倒不是为你,而是为了早日结束这战乱,”卫流瞳淡淡道,“从东汉末年起,连续几十年的战争,华夏人口十不存一,好不容易挨到统一了,却因司马氏得国不正,野心家层出不穷,他们都觉得我上我也行嘛,人口基数仍是一蹶不振。”
“可这世道从来都是此消彼涨的,汉人少了,相对的,胡人也就多了;五胡南下,肆虐北方大地,把汉人当做‘两脚羊’对待,其惨状可谓是触目惊心......”他摇摇脑袋,不愿回想那段经历,“而南方,也就是东吴那边,仗着长江天险,却过上了醉生梦死的生活,呵,倒真是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了。”
“三国,两晋,再到南北朝,这就是自你死后,这片土地上发生的惨剧,”望着怔怔的曹操,卫流瞳一声长叹,“丞相啊,北方草原蛮子的凶狠残暴,您是没少见识,可是您真的能想象,他们把同样俩胳膊俩腿一脑袋的汉人,彻底当成草原上的牲畜对待的样子吗?”
曹操默不作声。
“后来的记载,管这叫做‘民族融合’,可如果融合真的不可避免,为何多死的,不能是这些凶残的强盗土匪,却非要是一年四季趴在土里刨食的良善人?”
卫流瞳一摊手,苦笑道:“可我又改变了什么呢,好不容易救下了曹嵩老大人,你却将其深藏于大宅之内,对外却宣布死讯,仍是屠了徐州,只为威慑;还有秦宜禄之妻,那杜氏,本来都谈好了,用她离间关羽刘备,可你呢,私下见了一面,然后自己纳了,还特么瞒了我俩月。”
曹操眼神飘忽,不敢看他。
“兜兜转转,满腔热血化为乌有,彷如一场幻梦,几十年后还要费劲吧啦地修改史书。
除此以外,我却只收获了一个道理:
历史轨迹尚可变得,可这固不可彻的人性,却变不得。
哈,我最初的夙愿,也终成了镜花水月啊。”
“夙愿?”曹操一怔,“是什么?吾以前没听你谈起过。”
“您不是没听说,而是根本没当真,以为我在玩笑,要不就是失心疯了。”
失心疯?吾说过吗?
曹操不禁陷入了苦思,少倾,猛然抬起头来:“莫非......!”
“是啊,”卫流瞳满脸淡然,“屠尽天下世家大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