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初:正文卷 第五十九章 诡辩
一场官司,成了辩论大赛。
双方讼师你来我往,各抒己见,廖芳贵倒也不急着打断,他深知此案并没那么简单,宋玉之所以抛出男女平等的论点,无非就是想证明,夫可休妻,妻亦可休夫。
廖芳贵觉得想法是好的,但实际操作起来,近前年的封建传统思想,哪是三言两语便能改变的。
文悦表现的出奇冷静,每每宋玉抛出论点想把他绕进去,让他犯一些逻辑错误时,他都能保持镇定,宁可少说话也不给宋玉任何套路他的机会。
“宋公子今日在公堂上,莫不是以为能说服在下,认同你的男女平等观点?”
文悦有些厌倦了与宋玉辩论,他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回答,都会跳进宋玉设下的陷阱。
为了避免继续纠缠下去,他打算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辩论。
宋玉无所谓道:“即便文举子不认同我的观点,也无法改变众生平等的事实。”
文悦冷笑道:“刚谈论夫妻,男女平等,此时又抛出众生平等论点。宋公子莫不是认为知府大人有闲情听你这番荒谬之论。”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宋玉转身朝廖芳贵拱手略表歉意。
廖芳贵故作正经地端直了身子,轻轻摆手示意无碍。
“文举子,此案既然争执不下,朱夫人与武吉侯周大人又未能及时赶来府衙……”
“武吉侯到!”
“朱夫人到!”
此案两位当事人相继上堂,一前一后,似约好了般。
宋玉发现朱清今日褪去了那日的锦缎衣着,穿着极为朴素,周身也没了那日在民房说出威胁宋玉那番话的威严。
她把自己扮成了个弱女子出现在公堂之上,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反观武吉侯周兴成,周身绫罗绸缎,腰间别着御赐玉佩,举手投足间无不透着官家威严之气。
二人上堂后,各站一边。
宋玉朝朱清微微拱手,朱清淡淡点头回礼,这是二人第二次见面,那日在民房由于环境偏暗,宋玉并未能看清朱清真容,今日见到倒也颇感意外。
年过三十的朱清脸色干净,一尘不染,脸上丝毫看不出岁月洗礼的痕迹。
周兴成登上公堂后,恶狠狠地瞪了朱清一眼,怒骂道:“你这恶妇,竟敢将老子告上公堂。还敢妄论休夫,看我今日不打死你,替周家清了你这恶妇。”
说罢,周兴成从腰间抽出一条鞭子,长边划过空中发出‘啪’的一声,清脆作响。
眼看着长鞭就要打来,朱清倒也没有闪躲的意思,她怒睁双目,眼中坚毅如常,似早已习惯了长鞭的殴打。
宋玉见形势不妙,急忙伸手将朱清拉到身后,想挡去长鞭威力。
他还未动,身后突然出现一道速度更快的黑影,黑影轻松挡去了周兴成长鞭的威胁。
宋玉抬头见到朱思思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前,手中拉着周兴成那条长鞭,眼中露出一丝杀意。
冷漠道:“休得咆哮公堂,若敢再犯,当庭杖三十。”
武吉侯见竟有人敢夺自己的长鞭,顿时恼怒,“大胆,竟敢对本侯爷不敬,你可知次鞭乃先帝……”
“周大人……”
廖芳贵见武吉侯在公堂之上摆出官威,为了防止事态继续发展下去,他急忙出声制止。
“周大人,此乃府衙公堂,大唐律法有言,任何人不得咆哮公堂。大人若是不尊律法,本府必当禀明皇上,还望大人三思。”
周兴成脸色阴沉,转头看可眼文悦,死在询问大唐律法是否真如廖芳贵所言。
见文悦点头后,他才收回长鞭,沉声质问道:“大人好大的官威,竟连先帝御赐长鞭也不放在眼里。”
‘先帝御赐?’
廖芳贵楞在当场,吓得急忙起身正要走下台案,行跪拜之礼。
身旁宋玉却突然出声:“若是草民没记错的话,先帝御赐长鞭,受赐之人乃长公主殿下。草民倒是不知长公主竟将先帝御赐之物转送侯爷。”
先帝,长公主,武吉侯。
说来说去就是父亲,女儿,外孙,这种三代的关系。
只是古代辈分极其繁重,特别是帝王之家,君父之间,君为先。
为君者,别说与外孙的关系,就是与各位皇子之间的关系都极为疏远。
至亲之间转送礼物,现代极为平常之事,在封建制度下却变得极不寻常,甚至触及了律法。
宋玉朝廖芳贵问道:“廖大人,御赐之物可能转送他人?”
廖芳贵沉声道:“自是不能,此乃欺君罔上。”
周兴成面色苍白,青筋暴起,心中微生杀意,恶狠狠地盯着宋玉一阵瞧。
身为周兴成聘请的讼师,文悦刚要出声替周兴成说话,却有人率先抢了这个机会。
抢下这个机会的不是别人,正是宋玉。
他咧嘴笑了笑,款款道:“长公主殿下既然不会讲先帝御赐之物转送他人。草民猜想,长公主殿下定是让侯爷持长鞭行正道,鞭打长安不平之事。”
周兴成冷哼一声,没有回话。他全然不知宋玉此言何意,方才还信誓旦旦地拿先帝爷出来压他,后一刻便又开始替他解释。
周兴成不懂,朱清也不懂,她转头看向宋玉,眼中有些不解。
见到宋玉那副沉稳不惊的表情后,她稍微松了口气。
廖芳贵见堂上的火药味降了下来,急忙坐回位置,手中惊堂木一拍,正式开始审案。
“朱夫人,本官问你,本官手中这份讼状可是你所书?”
廖芳贵举着讼状问话。
“启禀大人,此份休书正是民妇所书。”朱清点头回答,对自个的称谓却变了,由诰命夫人朱清变成了民妇朱清。
唐国对官家称谓极其看重,朱清此话一出,堂上堂下顿时议论纷纷。
“朱夫人,何以以民妇自称?”廖芳贵不解问道。
朱清眸色一沉,“既写休书,民妇与周兴成便毫无瓜葛,自此回归田野,试问大人觉得民妇该如何自谓。”
“这……”
廖芳贵语塞。
文悦第一时间站出来反驳,他朝朱清行礼后,逐一反驳起来。
“朱夫人此言差矣,夫人那份所谓的休书,并未得到府衙认同。更不符唐律规定。夫人私自解除与侯爷婚约以民妇自称。乃侯爷以至整个周府,连同长公主殿下的侮辱。”
朱清眸色微抬,刚要回话,却被宋玉制止。宋玉偷偷朝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堂上回话这事,还是交给自己去做,免得丢了身份。
“文举子方才说朱夫人自称民妇是对周府,侯爷以至长公主的侮辱?”
“不错。”文悦点头。
宋玉脸色微变,沉声道:“若如举子此言。文举子的言论岂非是对唐国所有民妇的侮辱?”
“你……”
“我说错了吗?民妇一词本就是民间妇女自谓称呼。文举子却觉得难登大雅之堂。你可知唐国夫人几何?民妇又有几何?说起来文兄也出身寒门,试问尊母可是民妇?尊母以民妇自谓,可污了举子名声?”
文悦见宋玉搬出家中老母说是,脸色顿时大变,狰狞道:“宋玉,你这是偷换概念……”
宋玉岂会容他回话,他打断道:“朱夫人以民妇自称确有不妥,二品诰命夫人的头衔乃天子所赐,即便离了周府,她还是朱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