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汉:正文卷 第一百二十一章 王粲
“明年……”刘表的提议正中刘景下怀,若是他回去后刘表马上举他为茂才,那就显得太过刻意了,恐怕会引起张羡的不快,明年的话就没有这方面的担忧了,时间上也刚刚好。
刘景只拜谢,绝口不提其他,刘表却以为他默认了,就此打住,另起话题。
刘表从未生出过怀疑,眼前这个被邓羲誉为“王佐之才”,被宋忠赞为“国器”的人,如今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百石吏,就算打破众人的脑袋,也不会有人猜到他内心的真正想法。
堂中之人皆是荆州权要,能够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接待刘景,实属不易,刘景这次来见刘表的目的已然达到,便不再久留,当即向刘表提出告辞。
刘表亲挽着刘景,送其出门,一脸依依不舍,最后说道:“仲达,张长沙以凡人待你,孤则不然,你乃孤之‘肺腑’,待你日后来到襄阳,孤必视你为股肱匡弼。”
肺腑意指同宗,刘景笑了笑,他若是将这话当真,他就真是白痴了。
刘表和刘焉、刘璋父子同为汉景帝之子、鲁恭王刘余之后,关系比他近多了,可结果如何?刘表先是向朝廷举报刘焉有“似子夏在西河疑圣人之论(意指其图谋不轨)”,刘焉一死,立马派人挑拨蜀中豪强反叛刘璋,哪有半点肺腑之意?
刘景同刘表及刘先、邓羲、赖恭等人拜别,轮到宋忠时,只听宋忠说道:“仲达,我明日休沐,将在家中设宴招待同僚、朋友,到时你可前来。”
刘景肃容拜道:“先生有召,弟子敢不从命。”这样最好,不必再一家一家拜访,省去了他许多奔波之苦。
被州部的牛车送回都亭,刘景屁股还没坐热,便陆续有客人登门拜访,他们有的是荆州人、有的是北方人,刘景不分南人北人,皆热情相待,然而不出一个时辰,他就送走了访者,并闭门谢客,因为潘濬来了。
潘濬约弱冠之年,身量中等,五官出众,其头戴进一梁贤冠,身着茶色云纹儒服,颇有君子之风。随他而来的还有一人,此人身形瘦小,容貌鄙陋,长得还不如庞统,但偏偏此人神情自然,行止之间,气度非凡,极为引人注意。
“大兄……”
“仲达……”
两人把臂大笑,潘濬仔细端详刘景一番,刘景身高已长到七尺七寸,高出他一截,潘濬不禁感叹道:“仲达,这才一年多不见,你变化何其之大,为兄都快认不出你了。”
“大兄变化也不小。”刘景随后问道:“大兄,不知这位朋友是?”
潘濬为他介绍道:“这位就是名满天下的王仲宣王君。王君素闻仲达之名,得知我要来见你,便跟着一起来了。”
刘景恍然大悟,潘濬虽然拜在海内大儒宋忠门下,但他在襄阳并不为人所知,直到受到王粲的赏识,才渐渐有了名气。
潘濬作为荆州本地人,居然要靠外地人的赏识才能扬名,并且,这个外地人还是一个比他年纪还小的人。
不得不说,在中原士人面前,荆州士人太过弱势了,不过也有例外,南阳作为光武帝乡,比邻京师、颍川、汝南,历来归入中国行列,堪称是大汉朝的核心文化圈。
刘景暗暗打量王粲,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对王粲这个名字都可谓耳熟能详,王粲是兖州山阳大族王氏子弟,曾祖王龚、祖父王畅皆官至三公,其父王谦曾任大将军何进长史。王粲不仅出身高门,亦有倾世才华,据说他有过目不忘之能,十余岁就被大儒蔡邕看中,誉其有异才,自愧不如,打算将自己的藏书全部赠送给他。
刘景爽朗一笑,对王粲道:“足下大名,在下闻之久矣,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足下太客气了。”王粲眼中闪过一抹异色,他以己度人,认为刘景少年成名,才智过人,必定是心高气傲之辈,没想到竟如此谦逊。
刘景又道:“说来你我两家颇有渊源,在下曾祖永和三年为司徒,如果没记错的话,足下曾祖王公当时为太尉。”
王粲闻言一愣,自家曾祖的事迹他岂会不知,颔首道:“没错,在下曾祖永和元年十二月为太尉,直至永和五年九月为桓公代替。”
刘景笑道:“你我祖上同为宰辅,共佐天子,治理天下,今日你我相识,论及先人功业,何其美哉。”
王粲听得一脸古怪,亏他能将两人扯上关系。
潘濬同样惊讶的看了刘景一眼,刘景从里到外简直就像换了一个人,他以前可不是一个善于言谈的人。
刘景一上来就和王粲拉关系,自然是有原因的,王粲性格争强好胜,才华又高,过目不忘,辩论应机,当世无双。
刘景充其量不过是个掌握了一些未来知识的“半吊子”,真实文化水平比“(建安)七子之冠冕”差远了,唯恐王粲生出较量之心,到时候弄得他下不来台,就太难看了。
刘景将两人迎入室中,立刻烧水煮茶,此举成功引起了王粲的注意,潘濬亦颇感兴趣,刘景借机给他们介绍一番。
王粲不太喜欢茶的味道,反倒是潘濬,很喜欢喝茶。
在此期间,王粲数次将话题转到辞赋、经学上,而刘景总是浅尝即止,而后巧妙的岔开,谈论天下大势和书法,此二者是他的优势所在,几个王粲绑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
王粲书法主要学自蔡邕,蔡邕称得上是近代以来最为杰出的书道大家,八分书、隶书、大篆、小篆无不精通。
不同于辞赋,只需灵感即可,书法固然也讲天赋,但勤奋更重要,王粲今年刚满二十,受限于年纪,他的书法还难以登堂入室。刘景则不然,他前世就苦练了十年以上的书法,又有“自创”的颜体楷书、行书,完全当得起“书道大家”四个字。
当刘景拿出众多精品字帖,王粲轻易就被折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