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郡，长安。

    李渊正在举行早朝。

    但今天，只有一个主角。

    他正站在大殿中央，朝着李渊正在慷慨激昂，不断陈诉。

    没错，他就是魏征。

    这一次，得知了前线连丢三座城池的消息，魏征顿时跟打了鸡血一样。

    一上朝，就直接站了出来，在群臣唯唯诺诺的时候，他大有舍我其谁的架势，站在中央，开始炮轰李世民。

    李渊面无表情地看着魏征，也不打断，任由魏征继续说下去。

    大殿中央，魏征抿了抿嘴唇，继续扯着嗓子说道：“陛下，臣刚才所列举的秦王殿下十宗罪过……陛下以为可实否？”

    李渊不可置否，一言不发。

    总而言之，神情中的嫌弃之色，溢于言表。

    然而……魏征却浑然未觉，继续炮轰：“半月之内，不仅丢了新城和宜阳两城，还丢了……商州重城！”

    “陛下可知道，当初太子殿下为了打下渑池和商州，险些中箭身死，却被秦王轻而易举丢失，如此失土之罪，陛下不能熟视无睹啊！”

    魏征这一番话，终于让李渊有所动容。

    的的确确，渑池和商州，是李建成身先士卒，打下来的。

    现在被老二给丢了……

    说起来，他很心痛。

    若是旁人，他或者可以直接拖出去论罪惩处，但这是他的第二个儿子！

    而且颇为勇武，平日里礼贤下士，他甚至为了给他镀金，给了他兵权，让他攻略河南。

    即便他丢失了三座城池，李渊骨子里，也是不愿意论罪李世民的。

    在原本历史上，李世民曾经主动率军，攻打过河南，然后被王世充击败后，丢城失地，李渊都没有怪罪他，甚至在私信里安慰李世民，告诉他……

    大概语气是，二郎啊，打不过就回来吧，爸再换个打得过的人去打……

    这件事，在史书中是有过记录的。

    李渊在教儿子这件事上，优柔寡断，既然立了长子为太子，又多次给了李世民希望。

    给他统兵，给他权力，给他关照……

    才导致了杀兄宰弟，逼父禅让的最终结果。

    “那依卿之见，朕当如何处置秦王呢？”李渊盯着魏征，目光如果可以杀人的话，魏征都已经被杀了无数遍了。

    可惜，魏征是个硬骨头，丝毫不惧，挺立起脊柱，拱手上奏道：“臣以为，按照律例，失三城，损兵折将四万，唯有……请陛下诛杀秦王李世民，以正视听，以明赏罚！”

    他的目光也很固执。

    虽然他才刚加入长安，和李建成还不熟。

    但他觉得，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自汉以来，太史公便表明了态度。

    “臣遍观史书，未曾有丢城损兵而不受惩者，还请陛下圣听明断，以察秋毫！”

    魏征跪伏在地，整个额头都贴在了大殿地面上。

    李渊紧握着龙椅，正在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怒意，扫视群臣，把这个难题扔给了他们：“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群车尽数低下了头。

    不敢参与神仙打架。

    他们没有魏征这么硬骨头。

    不敢直接顶撞李渊，更何况……

    李渊明显不愿意杀李世民啊！

    李世民打败仗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都是轻描淡写地抹去了，当然李建成打完败仗，也是这样……

    李渊在对儿子这件事上，十分宽厚。

    群臣不愿意表态，李渊干脆就不说话了。

    让场面冷了下去。

    气氛一下子陷入了尴尬之中。

    没有一个人说话。

    但魏征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反倒是直视着李渊，在等待着李渊的答复。

    正在君臣二人僵持之际，殿外传来了秦王殿下回归的声音。

    “秦王殿下在殿外请求觐见！”

    李渊眉头一挑，扫了眼魏征，冷哼道：“让他进来！”

    这一次，对于李世民，他容忍度再大，也是有一些怒气的。

    因为这个老二，他挨了魏征多少次骂？

    就差指着他鼻子说他赏罚不明，不配当皇帝了。

    尤其是……在上次，洛阳世家集体叛乱，托献三十四城……

    结果眨眼睛，李世民连丢三十二城，魏征就曾紧咬着不放。

    但那一次，他还有借口糊弄过去。

    那只能算是接管不力。

    可这次……实实在在的，丢城失地，损兵折将！

    李世民孤身一人，很快从殿外走了进来，然后看到群臣低头，魏征站在中央的一幕。

    心中瞬间一沉。

    对魏征的杀意溢于言表。

    上次就是这孙子一直在喷他。

    逼迫父皇杀他。

    这一次，恐怕又是魏征在喷他……

    “罪臣李世民，拜见父皇！”

    李世民瞥了眼魏征，直接走上前，什么也不辩解，轰然下跪。

    “哦？”

    李渊凝望着他，冷声问道：“你可知你有何罪？”

    李世民低着头，沉声道：“儿臣连丢三座城池，损兵折将，致使我大唐对河南布局失败，罪责深重，恳请父皇责罚！”

    李渊见到李世民认罪，神情这才有所缓和。

    类似这一幕，以前发生过不少。

    接下来的剧本，应该是他厉声呵斥，然后略加贬谪，群臣再附和一番他的英明以及秦王的仁孝就结束了……

    但随着李密战败，魏喷子加入了长安……

    事情就变了。

    魏征听到李世民认罪，立即站了出来，对李渊说道：“陛下，您也听到了，秦王殿下都认罪伏法了，失土之罪，损兵之罪，还请陛下从严惩处，以正视听！”

    李世民错愕地看向魏征：“……”

    李渊同样：“……”

    一时间，两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这明明是客套话啊！

    魏征居然顺着杆子往上爬，还上纲上线的。

    局面一瞬间再次失控了。

    李世民原本想好的措辞，一时间完全用不上了。

    他刚才已经认罪，所以现在只能等待李渊的判决了……

    这下好了，大理寺审判环节都免了。

    李渊同样是骑虎难下，只能看向群臣，沉声道：“诸位爱卿，都觉得秦王当斩吗？”

    群臣瑟瑟发抖。

    不敢吱声。

    这明显是神仙在打架。

    他们掺和上去，极有可能殃及池鱼。

    好在关键时刻，李渊的心腹裴寂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秦王殿下为我大唐南征北战，立下过无数汗马功劳，再者……”

    “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裴寂最终提出了一个建议：“此次秦王殿下连丢三城，损兵折将，不妨撤去其兵权，调任为工部尚书，掌管长安周边宫殿营造等事宜。”

    这勉强也算是贬谪了。

    然而，裴寂刚说完，魏喷子瞬间就不乐意了，冷眼相向，正准备继续炮轰。

    他想的是，就算不杀李世民，也得把他贬为庶民啊！

    怎么能这么草率，夺其兵权就结束了？

    可他刚想开口，李渊便猛地站起身，打断了他，道：“裴爱卿此言甚合朕意！秦王多年以来，立下无数功劳，可抵一些罪过，既然如此，便撤其兵权，调任其为工部尚书，掌管长安周边营造事宜！”

    李世民张了张嘴，刚想给自己辩解几句。

    要知道，兵权可是他的命根子啊！

    这样夺了他的兵权……

    但在他身侧，李渊未称帝前的至交好友裴寂却不断给他使眼色……

    并且拉着李世民跪头谢恩。

    在君臣的一番配合下，魏征一口气憋着，根本没找到发泄的机会。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君臣雷厉风行，降下了旨意，板上钉钉……

    就这样，李世民顺顺利利地，成为了工部尚书。

    ……

    散朝之后。

    李世民拉着裴寂，忍不住问道：“裴叔叔，这次我主动请罪，照理说……”

    他话还没说完，裴寂就打断了他，道：“今时不同往日，陛下未称帝之前，一切都好说，如今陛下称帝，建成为太子，你为秦王，一切都需要按照章程制度来办事。”

    顿了顿，裴寂感叹了一声：“而且长安多了一个魏征，你可是没见过他的战斗力啊！你若再继续纠缠，给了他开口的机会，那就不只是被贬成工部尚书这么简单了！”

    极有可能被魏征追着人头落地的那种……

    李世民听后，沉默了半晌。

    良久之后，才握着拳头，道：“总有一天，本王要杀了魏征这厮！”

    ……

    长安城内。

    因为孙颖，使得李世民和李建成之间风云变幻。

    一时间，李世民被贬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原本不少人看好秦王殿下的……

    现在一下子反了过来，不少人都投奔了太子李建成。

    同时，李世民被撤去了征东大元帅之职，调任了李孝恭担任征东大元帅，再次统帅十五万人，朝着渑池进发。

    李孝恭此人，乃是李世民的堂兄，和李世民同出自于北魏脉。

    也就是李渊的侄子。

    此人战功卓著，刚刚平定了巴蜀，便马不停蹄赶往长安，被临危受命，卸去了巴蜀总管一职，担任了征东大元帅！

    自古以来，巴蜀之乱，就是让中原最为头疼的事。

    尤其是在大业十三年之后，巴蜀就彻底乱成了一团粥。

    而在李渊进驻长安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命令李孝恭成为巴蜀总管，镇压巴蜀叛乱，一统巴蜀。

    在所有人都以为，经营巴蜀需要十余年之功的时候，李孝恭花费了一年时间，便镇压了整个巴蜀！

    号称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定蜀未定的巴蜀，不过一年，便被李唐纳入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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