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四起。

    一道道雷电般的光芒，伴随着震慑天地的轰鸣声，在深沉的暗夜之中不断闪烁。

    幸而双方都有些克制，交手的地点也在极其高远的深空中。

    皇城暂时安然无恙。

    “哈哈哈，”法阵中那个声音狂笑起来：“看到了吗？它扮成了你们的皇帝，但却不敢动用序列的力量去对付监察会！”

    “这是为什么？”柳平问道。

    “因为它一旦动用序列，序列就会察觉它是怪物——跟我一样的怪物！哈哈哈哈！”法阵中的声音继续道。

    柳平抬头望着天空。

    ——皇帝暂时被牵绊住了，接下来，自己能做些什么？

    法阵中，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小子……你究竟代表着谁？”

    柳平不做声。

    “算了，”那声音继续道：“不管你是谁，我们已经合作过了一次，我想要这些凡人们的灵魂，而你想对付那个藏在人类躯壳里的虫子，不是吗？”

    柳平陷入沉思。

    那声音变得和缓下来：“来吧——你可能没有面对过这样的局面，我来教你怎么做。”

    “首先，杀掉你面前这个监察会的人。”

    它的语速开始变快：“他身上充满了精灵的气味，散发出来的力量相当磅礴，一定是监察会的重要人员。”

    “如果他真的那么厉害，为什么会被皇帝抓住？”柳平问。

    “你的年岁太轻，可能并不懂得一件事——”那个声音耐心解释道：“有些人是不会战斗的，但这种人一定有着远超普通职业者的力量，只不过并非是在战斗领域。”

    “杀了这样一个人，监察会一定会发疯，他们会全力来对付那个寄生在皇帝身上的虫子，如此一来——”

    “我就可以慢慢吞噬这个国度的灵魂，而你也完成了对付它的目的。”

    话音落下。

    一柄妖异的短刀从法阵中喷涌而出，静静的悬浮在柳平面前。

    在短刀上方，一行燃烧的小字飞快浮现：

    “永暗腐蚀碎片。”

    “堕落神器，匕首。”

    “具备以下力量：”

    “破封之力：解开世间绝大多数束缚和封印的力量。”

    “永暗之蚀：灭绝一切亡者，将其灵魂献祭给弑灵者。”

    “——万眼魔王的祭祀之刃。”

    只听那声音飞快道：“我生平不送别人东西，但这一次机会太好了，你拿着这柄腐朽的神器，它刚好可以杀死你眼前这个监察会的重要人物！”

    匕首落在柳平手中。

    柳平望向那名被绑在黑色柱子上的男子。

    男子浑身伤痕累累，长发垂在脸上，看上去几乎已经去了半条命。

    他对上了柳平的目光，哑着嗓子道：“杀了我吧。”

    柳平道：“你似乎不怎么害怕。”

    对方的头顶忽然冒出来一行小字：

    “监察会，高阶树精灵。”

    ——这一行说明，与在酒吧时一模一样。

    所以这家伙是一个树精灵！

    柳平想了想，问道：“安德莉亚，我从来不了解树精灵这个种族，你了解它们吗？”

    “了解，”安德莉亚的声音在柳平脑海中响起：“它们是永夜中唯一可以信任的种族，它们爱好和平，喜欢拯救其他受苦的生命。”

    柳平问道：“你确定？”

    “确定，只不过它们很少见，而且通常很会掩盖自己的本来身份，因为它们的灵魂力量极其磅礴，很容易召来那些沉眠者的觊觎。”安德莉亚道。

    柳平微微点头。

    只见男子疲惫的笑了一下，低声道：“我本立志拯救各种生命，才会加入监察会……现在的情形是，你的这个国度被一个沉眠者和一名囚徒盯上了，只有我的死亡，才会给它们带来麻烦。”

    “所以你求死？”柳平问。

    “我……已经被彻底废掉了力量，活着也没有意义。”男子咳出一团血，喘着气说道。

    柳平沉默数息，轻轻挥了挥手。

    地上的人皮长布飘起来。

    “你——等等！”

    万眼魔王急匆匆的说着，却被长布彻底盖住符文法阵，声音顿时断掉。

    柳平拿起匕首，一步一步走到男子面前。

    “也许你已经想明白了，当时在酒吧，你们得到的那个情报，是我给出去的。”柳平道。

    “没错，刚才我一见到你，就想明白了——是你把我们引到皇帝这里来的。”男子点头道。

    “我不会杀你。”柳平道。

    “为什么？”男子惊讶的问。

    柳平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杀了你，也无法拯救这个国度。”

    “你很清醒，没有被刚才那个家伙迷惑……但这确实是你们的一个机会。”

    男子打量着他，继续道：“你只有7级——作为一名7级的职业者，竟然能在沉眠者和囚徒之间周旋……甚至还借用了我们监察会的力量，我从未听过这样的事。”

    柳平自嘲的笑笑，说：“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骗子。”

    “骗子？”对方奇道。

    “对，”柳平神情平静的说下去：

    “当我活着的时候，面对过很多大场面，百千万手段也只是信手拈来，那些别人看来不可思议的难题在我手上随随便便都能迎刃而解——”

    “但现在我已经死了，来到永夜之中——”

    “世界变化太快，这里的一切怪物都想吃人，我甚至连变强都来不及，只能靠骗人蒙混过关。”

    轰隆隆！！！

    天空突然响起阵阵浩大的轰鸣声。

    天空之下。

    整个世界一片寂静。

    整个皇城聆听着天上的声音，仿佛那才是凡尘众生的主宰。

    男子凝视着他的眼眸，说道：“听上去很艰辛，但我没看到你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人类，无论是平凡还是卓越的人，在一生之中都会面对无数的绝望，这是世界的真相，而我们的心只能容得下一定程度的绝望，就像吸够了水的海面，即使大海从它上面流过，也不能再给它增添一滴水。”柳平道。

    “你想跟那些怪物战斗吗？”男子问。

    “如果我的实力能跟它们正面战斗——哪怕只有一成的胜率——我都不会费尽心思去行骗——可惜我没有那样的实力。”柳平以一种出奇的冷静说道。

    男子叹息一声，颔首道：

    “你活着的时候，一定不是个平凡的家伙，可惜……这里是永夜，而你和这个国度都没有时间成长了，现实就是这块残酷。”

    柳平将匕首举起来，轻轻放在黑色柱子上的锁链旁。

    “所以，我想跟你做个交易。”柳平低声道。

    “你说。”男子道。

    “我放你走，并且对于这次的事情诚挚道歉，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补偿你。”柳平道。

    “你需要我付出什么？”男子问。

    “既然你是监察会的大人物，而且立志要拯救各种生命，我猜你一定有办法，把这个国度的人都救下来。”柳平道。

    “杀了我，你们会多一些喘息的机会。”男子道。

    “那没有意义，无非是暂时拖延，最后也逃不过灵魂被吞噬的下场，我想要的是另一种方法。”柳平摇头道。

    男子笑了笑，说道：“让我来看一下。”

    他的双目中忽然出现了无数倒影，有冲天的火光、身形庞大的怪物、哀嚎躲避的人群、崩塌的建筑。

    须臾。

    男子闭上眼，重新睁开，摇头感叹道：“人类啊，在永夜之中，你们是最底层的灵魂体，只能作为其他存在的粮食。”

    “一点办法都没有？监察会不能对付那个囚徒？”柳平问。

    “我明白的跟你说，监察会目前正处于一场战争之中，对手是三位囚徒，我们没有办法再顾及到这里。”男子道。

    柳平陷入沉默。

    “唯一的转机，是你们那唯一可以依靠的坚强后盾。”男子道。

    “什么？”柳平抬头问道。

    “序列——每一个序列，都是炼狱与永夜规则的凝聚物，它能帮助你们。”男子道。

    “我要怎么做？”柳平问。

    男子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只听他轻声道：“有一种方法，能让你短暂获得力量，甚至能战斗一场——如果你失误了，这个国度就必将陷入毁灭。”

    柳平道：“目前我只有7级，这样的实力也没有问题吗？”

    “你有着成功的可能性，但若是你失手了，你的灵魂一定会被那个囚徒抓住——你会彻底的消亡。”男子道。

    轰——

    天空中，电闪雷鸣般的交手声愈发激烈。

    长风如泣如诉，从天而降，席卷整个夜幕下的国度。

    当风拂过柳平的身形，他的影子渐渐被吹得模糊。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道：“我已经看过无数的世界，当过各种各样的人，最后能战一场，已经没有什么遗憾——”

    “让我试试。”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