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翠红刚开始还听的兴起，心道这姑娘故事讲的不错。

    可听到最后，却猛然从凳子上站起来，面红耳赤。

    什么讲故事！

    我呸！

    这不是指桑骂槐吗？

    死丫头就差没有指着她鼻子破口大骂！

    柳翠红越想越气，没想到自己聪明了一辈子，到头来却被个小姑娘给耍得团团转。

    她是又生气又羞恼，同时还有点心虚。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柳翠红胸口起伏，声音尖利。

    再转眼一看，先前被自己哄得满心欢喜的“好大哥”“好大姐”此时眼神里也流露出异样。

    她顾不上体面做派，直接破口大骂：

    “好你个刘老五，若是不愿嫁女儿，直说便是！我柳翠红难道还会强你不成？”

    “何苦要与你闺女做这一出大戏，将我好一通戏耍。”

    不等夫妻两个辩解，她便气冲冲往门外去。

    一边走还一边放狠话：

    “……也是河伯老爷心善，倒让你们这些破落户觉得可欺，要放前些年，你们胆敢这样折辱老爷，早捉你们沉塘去了！”

    “刘老五，张彩燕，你们且等着吧！”

    柳翠红撞门而出，夫妻两人一路走一路拦，好说歹说怎么也拦不住。

    二人回家时满腹牢骚，可见其受挫严重，张氏更是将自家女儿二丫狠狠骂了一顿。

    二丫寸步不让，吵得家里鸡飞狗跳。

    最终，这场闹剧以小姑娘挨了一顿竹笋炒肉收尾。

    若不是夫妻两人念在如今正值春节，又忧心得罪柳翠红之事，恐怕还不会如此轻易放过二丫。

    此间，蛇并未有所行动。

    如今天寒地冻，原本应当是它冬眠之日。

    即使现在脱变为仙体，冬季现身，也会让它的神通大打折扣。

    再有就是……今年很快就要过去。

    它突破生死大关，多活过一年，又将获得新能力。

    届时冬去春来，它正气盛强大，那时做足准备再行谋划倒也不迟。

    蛇素来谨慎，不做无把握之事。

    夜幕来临，刘老五一家三口各有心事，在榻上辗转反侧。

    夫妻二人忧心忡忡，小声说话：

    “……当家的，这下可如何是好？我听说，今夏柳翠红去村头瘸子家说亲，被他们拿扫把轰出去，结果家里的地很快糟了灾，人也得了病。”

    “他们都说，是河伯老爷降罪哩！……要不……”

    “若是没办法，便只能如此。咱们自家倒是不打紧，可若是连累全村……”

    “死丫头，前些年的苦日子又不是没遭过，怎敢如此放肆……嫁给河伯老爷是去享福，她都不愿，我倒看她要嫁谁……”

    蛇十分理解二人担忧，他们曾亲眼见过河伯神通。

    那操纵江水的仙法，若非仙异，岂能现世？

    不过，刘老五话中，似乎另有隐情？

    意识悄无声息掠过刘张二人，灰白画面涌入脑海。

    他们此时心里正想着河伯之事，各类画面都与此有关。

    蛇很快探查到更多信息。

    三年前，漳河上下水患严重，不仅是地里的庄稼常常被洪水淹没，就连人也有被水冲走的。

    刘家曾有一大女儿，便是在水患期间失踪。

    那段时日，附近村庄当真是苦不堪言，村人肚子都难填饱。

    直到一年前，柳翠红现身，道出这几年水患严重，是因为漳河有了主，出了个河伯老爷。

    河伯因村人竭泽而渔，不敬神灵，故而愤怒。

    若要老爷平息怒火，便得给老爷娶妻，同时送上各类珍品！

    两人也是才知道，原来河伯一年要娶四个妻子，春夏秋冬各一个。

    现如今，柳翠红便是在给老爷取冬妻。

    还别说，自从他们按照吩咐给河伯娶亲之后，洪水立消！

    漳河附近各大村落，个个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再加上很多村人见识过河伯施展仙法操纵河水，更是对河伯敬畏不已。

    刘张夫妻二人对早些年的洪灾和饥荒印象深刻。

    此时被柳翠红一吓，当即六神无主，刘老五甚至想将闺女送出去，以保全村平安。

    蛇眸光微冷，它自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同时，它也对那素未谋面的河伯生了杀心。

    河伯虽未攻伐于它，可仅仅余威，便威胁到了它的长生大计。

    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酣睡？

    侧卧小屋，少女瞪着双眼，怎么也睡不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咬牙从床上爬起来。

    少女忍痛翻找出线香，又到灶屋以火种点燃，才悄然来到山水画下方。

    那晚她回过神来，顿觉痛疼欲裂。

    回忆时，只记得有一条大黑蛇从父亲怀里窜出，冲她而来。

    其他的便没有印象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还是爹娘告诉她的。

    对于当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神异之事，她心里非常畏惧。

    但与此同时，这样的畏惧却又化作了无比强大的信念。

    少女目光悲戚，但却无比郑重：

    “……大仙救我！”

    “大仙救我！”

    “大仙救我！”

    重重磕了三下头，少女站起身颤颤巍巍举香插入炉中。

    缕缕青烟升起，氤氲缭绕，一股奇特的香味在屋内弥漫开来。

    随后，青烟被蛇满足地吸入口鼻。

    这比蛇以往吞下的任何美食都要香甜，甚至可以与它第一次被奉香，于香火中遨游的畅快相比！

    漆黑鳞片自香炉前闪过，蛇从画中游荡而出，尾部丝滑地悬挂在房梁之上。

    它伸长脖子悄然将脑袋伸到少女面前。

    在蛇缓缓靠近少女时，恐惧便让她动弹不得。

    蛇身与少女一上一下，隔空对视。

    蛇眼里是冰冷与淡漠，少女眼中则是恐慌。

    “凡事，皆有代价。”

    低哑阴森的声音传入少女心中。

    是的。

    蛇不会言语，需要借助上香头说话做事。

    但它能与自己的香头心意相通。

    更何况女孩本就体质特殊，极易与它意识链接，如此对话，对蛇来说并不困难。

    少女慢慢冷静下来，她吞了一口唾沫，望着眼前黑色蛇头艰难开口：

    “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蛇听到少女心跳如同鼓点般急骤。

    它吐出信子，靠得离女孩更近了。

    “奉我为主，终生不嫁。”

    “为我手足，为我口舌……”

    “助我长生！”

    此乃契约，一旦签订，少女便要将身家性命全然托付于蛇。

    蛇死，人死。

    人死，蛇生。

    人余生所有岁月，全部都要归属于蛇，即使是血肉至亲，也要置之度外。

    蛇在一念之间可以取人之性命。

    但与此同时，蛇也要助人谋得所愿。

    契约并不平等，但少女却只是短短思索一瞬，便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