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今晚便启程吧。”

    低哑之声戛然而止。

    何玉安耳边响起鳞片摩擦的沙沙声，随后，脊背发凉的阴冷感随之消失。

    看到仙姑娘娘眼中迷茫之色，他意识到那位强大的存在，柳仙，离开了。

    少女无法得知主人借用她的身体做了何事、说了何话，对于先前种种，她完全没有记忆。

    主人在心中告诉她，他们将会在今晚出发，前往何家庄伏魔。

    “……”

    少女抿了抿嘴，一言不发，起身离开。

    她知道，主人并不向往人，也不像剑十三与河伯那样，渴望成为人。

    主人嫌弃人身累赘，所以很少附体于她，只是传心声下达命令。

    对她尚且如此，其他人，主人更是懒得搭理，视他们为无物。

    面前这个男子并不知道，能与主人对话是何等殊荣。

    要知道，上一个拥有此等待遇的，是剑客十三。

    那个能在水中，以一柄铁剑对抗河伯的剑客。

    少女曾对剑客抱有很大偏见，可后来却不得不承认，十三虽然长得丑陋，但实力着实强大，且具有侠义之心。

    她心里知道，主人之所以有这般举动，是因为它被何玉安的故事打动。

    这令少女吃醋，令她嫉妒。

    她想不明白，主人被打动的标准是什么。

    少女无权干涉主人决定，却不会再给何玉安好脸色。

    她不喜欢这个人。

    接下来一整天，少女都于房中静坐，一言不发。

    即使芸娘几次三番来找她，想要和她说几句话，她都没有搭理。

    芸娘只得讪讪退去。

    她去找自家相公，相公同样沉默寡言，对她非常敷衍。

    最后，芸娘也变得沉默，开始着手出行之事。

    时间匆匆，夜晚很快来临。

    芸娘携带行李包裹，将两人送至车马栈台。

    她刚搀扶相公上了马车，自己也打算上车时，却感觉相公松开了她的手。

    “芸娘，你便留在洛阳罢。”

    她听到相公淡漠的声音。

    “可是……这一去路途遥远，相公身边没个人照顾怎么行？”

    芸娘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却还在犹豫。

    自从听自家相公亲口承认毒杀妻儿，她便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

    后面听说，他们要连夜赶往何家庄，芸娘更是心生畏惧，犹豫不决。

    那漫天乌鸦到处乱飞的场景，她是想一想都觉得瘆人。

    “难道我就不是人？”

    车上两人，谁不比芸娘聪明，哪里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少女冷冰冰刺了她一句，命车夫放下帘幕，即刻启程。

    马蹄声响，车轮滚滚，尘灰扬起。

    在芸娘的视线当中，马车眨眼间远去，很快便消失不见。

    洛阳城距离何家庄本有近路，架上马车，大抵赶路四日便可抵达。

    但少女听了蛇的吩咐，命车夫赶马车先去一趟刘家村，再从刘家村出发前往何家庄。

    这样一来，行程便需六日。

    对于少女安排，何玉安并无异议。

    他一向很好说话。

    路途遥远，赶路期间，少女始终一言不发。

    少了芸娘在旁边大呼小叫，他们这一路简直是安静极了。

    来时有多么热闹，去时便有多么寂寥。

    倒是何玉安时常趁着闲暇，去听路上的鸟鸣。

    听了鸟语之后，他便拿来与少女车夫说笑，以此解闷，活跃气氛。

    即使少女始终不为所动，何玉安还是乐此不疲。

    期间，蛇短暂的进入了休眠期。

    大战前夕，它需要养精蓄锐。

    在听过何玉安亲口诉说往事后，蛇对于自己即将面临的对手，有了大概的了解。

    心中不安，也随之消失。

    何夫人与其幼子并非妖邪，否则，他们也不可能被一杯毒酒要了性命。

    既然如此，便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乌鸦群中生了妖邪，它们将何夫人视作母亲，替其复仇。

    二是其子死后怨气太重，转而为妖。

    二者无论是哪一种，修为都不会太高，蛇有八成信心对付。

    当然，它也得提防伏魔神通无法对怨灵施展。

    为了应对这种情况，它带上何玉安。

    按照民间流传的说法，想要剿灭怨灵，便需焚烧其尸骨。

    而何夫人与其子尸骨在何处，只有何玉安才知道。

    所以，无论何玉安愿不愿意，它都得将此人带上。

    至于那芸娘，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带与不带都行。

    马车行驶两日，抵达刘家村附近。

    模糊感应到本体存在，蛇恢复意识，传音命少女到附近道观请了柄桃木剑与些许符纸回来。

    有民间传闻，此二物能克怨灵。

    虽然蛇并不知传言真假，但试上一试却也无妨。

    当晚趁着车夫与何玉安留在镇上休息，蛇又命少女返回刘家村一趟。

    何玉安以为少女命车夫从刘家村经过，是想到镇上购置符纸。摇头笑称，他之前也寻过类似的法子，没什么用处。

    他并不知道，少女这一趟，回刘家村才是重中之重！

    两年前，蛇曾在机缘巧合下去过何家庄。

    当时，它被鸦群口啄爪刺，毫无还手之力，最终在极度痛苦中死去一次。

    它对这次经历难以忘怀。

    在陆地与水中，蛇类虽然不能称王称霸，但绝对算得上令王者都闻风丧胆的存在。

    唯独天空，乃是蛇类无法征服之地。

    长着羽翼的鸟类，是蛇的天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天然克制蛇类。

    据蛇所知，有不少鸟类，饥饿时会捕蛇充饥。

    乌鸦，便是其中一种。

    蛇此虽已经蜕变为柳仙，身躯刀枪不入，凡兽也无法伤它，但它却未掌握腾云驾雾术法。

    只要乌鸦们插翅一飞，它便拿这些畜生无可奈何。

    之前在洛阳一个照面灭杀一鸦，更多是因为占了时机的便宜。

    若是面对鸦群，蛇认为自己讨不了好。

    更何况鸦群之中藏有妖邪，凡鸦伤不了它，鸦中之王却不一定伤不了它。

    为此，蛇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它并不慌乱，也不惧怕。

    因为它对付鸦群的绝招，便在藏在刘老五家中。

    那便是它其中一具分身，赤练蛇！

    赤练吞食异果，蜕变为妖。

    它虽不能如柳仙一般，动用仙气施展术法，但它自身同样有神通可用。

    而赤练的神通，恰好十分克制鸦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