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练身具三项神通。

    火之鳞、纵火术以及火遁术。

    这三种神通，虽然不便做隐匿探查之用，但攻伐之力极强。

    进可口喷烈焰，将一切凡物焚烧殆尽，退可化身火蛇，远遁而走。

    何家庄那些乌鸦，纵使再凶猛，也不过是凡兽，若是触此异火，只需片刻便会化作飞灰。

    蛇传音命少女返回刘家村，便是为了带上赤练，迎战鸦群。

    镇子距离刘家村并不算远，以二丫如今的脚力，一来一回最多两个时辰。

    之前刘老五之所以赶牛相送，全因何玉安身体抱恙，走不得远路。

    小镇子不比洛阳城，太阳一落，家家户户关院灭烛，街道四处无比安静。

    趁着夜色，少女推开客栈房门，启程回家。

    今日乃是农历四月初五，天上只挂着一轮小小月牙。

    月稀而星明。

    天地间的距离，似乎不像少女记忆中那样遥远。

    她像是一抬手，便能触摸到那璀璨绚烂的星河。

    在这高天之上，当真住着人吗？

    少女望着天空，一时有些晃神。

    若是放在从前，有谁这样问她，她定会把那人当成傻子。

    可现在回想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离奇经历，她不那么确定了。

    少女悄悄将抬起的脑袋放下，像是害怕被天上之人察觉到她窥探的目光。

    她默默穿越小巷，踏上丛中小路。

    一路上不时风吹草动，野兽嘶吼。

    还好有主人作伴，她倒也不那么畏惧。

    星光之中，少女缩着身子，埋头前行。

    冰凉清澈的空气令她越来越冷静。

    她突然在原地愣了愣。

    刚刚，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奇特的感觉，像是遗忘了什么，又像是记起了什么。

    但她只是皱了皱眉，便继续往前走去。

    少女没忘记主人的命令。

    很快，她到家了。

    父母与弟弟已经回房休息，她没有弄出动静，静悄悄回屋子，点燃三支线香。

    随后，一条红黑相间的大蛇出现在她眼前。

    少女屏住呼吸，目光沉醉。

    是赤练。

    它弯曲的身姿是那样美丽，它扭曲的动作是那样优雅，它冰冷的眼神是那样迷人。

    诱惑，却又危险。

    少女敞开衣袖，大蛇吐出信子，顺着衣襟钻入其中。

    它一圈又一圈围绕着少女手臂纠缠盘旋，总算是将粗大的身体全部隐藏起来。

    赤练这具分身，不可动用仙气，自然无法施展变换大小的术法。

    它原本只有一米，吃下异果后长到两米，足足有三斤多重。

    此身拥有强大的攻伐神通，却十分不方便隐藏。

    还好，现在的它，能勉强藏身少女衣袖。

    两具分身会和，蛇将意识转入赤练体内。

    它将白花蛇留在少女左袖，自己则缠绕少女右臂。

    两蛇同时出动，它就不信自己对付不了一只小小乌鸦。

    “主人……”

    少女无法感受到白花蛇存在，却能实实在在触碰到赤练蛇。

    赤练将她的手臂紧紧缠绕，她能清晰感知到主人身上每一片鳞片。

    与她想象的冰冷感不同，赤练鳞片带着一股温热，贴在皮肤上有些刺刺的，但并不难受。

    同时，主人每一次气息起伏，都会令鳞片微微挤压她的胳膊。

    这种触感，令少女差点丧失理智。

    恐惧与痴迷交汇，危险与喜悦交织。

    汗毛瞬间倒竖，心跳也怦然加速。

    她已分不清自己是太过害怕，还是太过兴奋。

    “走吧。”

    蛇感受到了少女的悸动。

    它知道，这是蛇吻在发挥作用。

    蛇吻会令契约之人绝对忠诚于它，却也会制造出一些麻烦。

    种下蛇吻之人，身心都会被慢慢改变。

    到最后，她甚至会遗忘自己的身份，彻底成为蛇的仆从。

    “是。”

    命令下达，少女立刻冷静。

    她很快离开家门，披星戴月向小镇赶去。

    少女离开没有多久，张彩燕揉着眼睛从睡梦中醒来，她披了件衣服迷迷糊糊走到内室。

    “丫头，是你回来了吗？”

    内室之中，无人应答。

    只有三支还未燃光的线香，升起袅袅青烟。

    回到镇子上的少女并未被人察觉，第二日一大早，他们再次坐上马车赶路。

    期间，马夫与何玉安均未发现少女身上变化。

    他们全然不知，少女右手臂上，正缠绕着一条大蛇。

    宽大衣袖给她做了很好的掩护。

    接下来四日，均无要紧事发生。

    他们一路平安抵达何家庄附近，蛇借少女之眼，对比去路，发现何家庄果然是它曾经丧命一次的偏僻村庄。

    车夫将马车赶到距离何家庄最近的村落时，便止步不前，不管加多少银子都不愿再走。

    因为间隔很远，众人便看到前方十分不寻常。

    明明他们这边还是艳阳高照，夏风明媚，前方却天昏地暗，黑风阵阵。

    更加令人感到惊讶的是，就连他们落脚的村落，都有许多人搬迁他处。

    留下的，都是些体弱老衰之辈。

    这是连何玉安都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他们找了村中老人询问缘由，老人摇头叹息，娓娓道来。

    “前方有个村子，叫何家庄，前些年闹了鸦祸，住在那里的人已经搬走好些年……”

    “……我们村原先还不以为意，只道是群牲畜，能成什么气候？左不过一个冬天，便自己饿死。”

    “谁知道，这些乌鸦非但饿不死，反倒跟蝗虫似的，越生越多……”

    “你等可知，乌鸦们拿什么充饥？”

    “……血肉！”

    老人道，他们村子曾有人亲眼看到鸦群围剿野鹿，血染大地。

    有人看到乌鸦们一齐抓着牛尸腾飞，降下血雨。

    还有人家中猪圈被鸦群偷袭，牲畜惨死。

    后来，大家都开始害怕，害怕乌鸦会饥不择食，攻击人群。

    于是走的走，跑的跑，只留下些跑不掉的老骨头。

    “……依我看，那边肯定是出了个大妖怪。”

    “后生仔，我不管你们去何家庄所谓何事，都赶紧回去吧！”

    老人劝完，一声叹息，拄着拐杖回屋紧闭房门。

    马夫见这阵势，更是怎么也劝不住，当即扭头就跑。

    倒是何玉安一个病弱之体，丝毫没有害怕。

    “咳咳。”

    他望向前方黑天，神色淡淡。

    “你还去吗？”

    他问的是少女，亦或者是少女背后的蛇。

    “去。当然去。”

    少女已经抬起脚步，朝前方走去。

    这是主人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