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智慧物种当牲口批量屠杀这件事，任何一个有着正常道德观的人类，都会认为这种行为是残忍且不人道的。

    别说什么铁石心肠，人类中除了那些杀人变态恶魔以外，谁能忍受眼前的大屠杀？杀一只鸡都会有负罪感的人，见证几秒内瞬间磨碎几十万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的‘人’，这种震撼的场景，哪个正常的人看了不会产生恐惧和厌恶？

    邢云对此就极度厌恶，甚至觉得这个世界有些扭曲和荒诞，缪斯和虎牙虽然习以为常，但还是表明了厌恶感。

    为了消除邢云的疑惑，缪斯带着邢云来到一个独立房间中，在确认了周围没有监控后，缪斯对邢云解释了探戈亚文明搞大屠杀的底层逻辑。

    首先，探戈亚文明是一个处于二次衰败期的高等文明，而且是一个拔苗助长，没有硬实力的文明，他们的依仗是星际贸易联盟，没有这个组织的支持，探戈亚文明在晨光南部星域根本没法立足，更不要说在这里建立港口收过路费了。

    探戈亚文明不敢掠夺其他文明，自身又进入二次衰败期，发展停滞，文明陷入困境，属于那种进也不能进，退也不能退的尴尬处境，而这种高等文明在宇宙中有一大把，他们为了延续自身，大多都选择了商业路线，也就是附庸星际贸易联盟。

    星际商业其实没有那么复杂，底层逻辑和地球时代的人类商业差不多，就是高等文明提供场地，建立港口商业城，和比自己实力低下的文明作交易，利用自身强大的工业能力和科技能力换取资源。

    探戈亚文明选择的交易场所非常优秀，他们占据的傲南枢纽星链接南北两个天区，是天然的交通要害，仅仅在这里建立港口收过路费，一天的税收也是一笔天文数字，很多想要到南部天区闯一闯的中等低等文明，必须来此处和探戈亚文明交易，用物资和人口换取高等文明的装备以及科技。

    中低等文明用一些多余的物资和人口，就能换取高等文明的造物，不仅快速提升本文明的科技水平，还能获得一些保障和底牌，而探戈亚文明仅仅提供了一些用不着的工业物品和不重要的科技，就能换取大量的物资和商品人口。

    但是，这种看似‘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商业模式，其实是探戈亚文明特意设下的‘慢性死亡陷阱’。

    高等文明的科技是这么容易被破解的？高等文明造的东西是中低等文明能随便复制的？

    想什么呢，每个文明都有自己独特的科技路线，而支撑自己科技路线的是完备的工业体系，只要探戈亚文明不卖自己的核心科技和工业流水线，这些中等低等文明一辈子都只能是中等低等文明。

    比如完全体的超空间引擎，这种所有文明必备的保命装备，只有中等巅峰文明才能掌握完整的科学原理和工业体系，大部分中等低等文明最好的办法其实是从高等文明手中交易得来。

    文明都是存在‘惰性’和‘求稳心态’的。

    文明自身的发展是复杂的，伴有随机性和不确定因素，只要有现成的高科技设备，那么文明一定不会自己发展新的科技，因为研发的成本和时间一定大于现成的东西，而且会占用大量的资源，导致民生工程被挤压，造成民众的不满情绪。

    所以，只要有‘稳定的捷径’可以选，中低等文明一定会选择这条路，哪怕这些文明领袖意识到这种捷径会让文明的发展潜力下降，他们还是会无奈遵从大部分民众的意愿。

    这时候，一种不对等的共生关系就诞生了——中低等文明离不开戈亚文明的科技造物，而探戈亚文明在一次次交易中消耗其它文明的发展潜力，让对方更加依赖自己。

    只要只这种共生关系的时间一长，中低等文明的发展潜力被耗尽，成为实际上依赖探戈亚文明的‘残废文明’，那么，探戈亚文明就会对这些‘残废文明’露出真正的爪牙。

    设置交易下限和上限，提高债务利息，限制科技产品流出，输出意识形态，甚至直接控制文明高层.....这一系列经典的商业战争后，被利益套圈的文明会完全失去自己的根本，成为探戈亚文明的廉价劳动力和打手，又名——债务奴隶文明。

    当这些债务奴隶文明连劳动力和打手都当不成时，他们的民众就会成为最后的交易品，也就是戈语口中的——‘原始灵子资源’，又称‘高价值债务抵消商品’。

    探戈亚文明就是靠着这种见效慢、时间长、投入高、回报丰厚的方式，控制了一大批债务奴隶文明，利用这些债务奴隶文明廉价的劳动力维持探戈亚文明的存续。

    在榨干了债务奴隶文明所有剩余价值以后，‘灵子循环塔’就是他们最终的归宿，整个文明的剩余人口被批量屠杀，大量的灵子被探戈亚文明吸收，用来维持探戈亚文明的灵子浓度，延缓文明衰败现象。

    ..........

    “这才是宇宙文明的真实模样。”

    缪斯和邢云在观景车独立的房间里交谈，前者用平淡的语气说完了商业文明阴暗狡诈的一面，后者看着繁华到极致的万族城和远处正在屠杀人口的灵子循环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不语。

    “你在想什么？”

    缪斯难得好奇邢云，后者也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我在想，如果这个宇宙中没有灵殇现象，那么眼前的惨景会不会不再发生。”

    缪斯冷笑了一下，语气依旧平稳，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没有灵殇现象压制文明的发展，那么这个宇宙中会挤满各种各样的文明，资源会被严重消耗，文明和文明之间的冲突和摩擦会比现在更加激烈，探戈亚文明屠杀这些债务文明，其目的只是为了延续自身，没有这个理由后，他们也会因为其他原因屠杀其它文明。”

    邢云叹了一口气，语气显得有些无奈。

    “这个宇宙只能用混战和掠夺延续自身吗？就不能用和平的手段达成共存？”

    刑云还是保持了原生人类的部分特性，这是人类时代和人类思想的残留，并不符合这个时代和环境，所以缪斯听见这句话就好像被踩到尾巴的猫，愤怒回怼。

    “我的老祖宗，你莫名其妙包容性和圣母心态究竟是怎么来的！？你对智械怎样包容我都无所谓，但为什么要对这些异形文明产生怜悯心？要知道，一万年前的地球派人类也和你一样，主张和平共存理念，甚至主动和星际联合议会提议，让纯血人类作为使者前往那些衰败期文明，压制灵殇现象，延缓文明衰败。”

    说到这里，缪斯面甲下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愤怒和悔恨的情绪写满那张脸蛋，就连语气中也带着浓浓的愤怒之意。

    “哼，地球派人类就是因为这种廉价的博爱，葬送了整个文明，六千年前纯血人类和星际联合议会的交易，导致了所有文明的嫉妒和不满，同时暴露了纯血人类的价值，在没有足够武力的保障下，傲慢的人类被举族掠夺，忠心的智械们被完全消灭，子族们被迫离开家园，四处逃窜。”

    这时候，缪斯竟然打开了自己的伪装外骨骼，将自己原本的模样展现在邢云面前。

    “刑云，你看看我，我的模样美丽吗？”

    邢云沉默不语，而缪斯依旧自顾自的来到窗户前，眼神中的愤怒和悲哀之情混杂在一起，看的邢云心痛不已。

    “我很漂亮，甚至漂亮的不像话，雅拉文明倾尽所有科技对我进行的基因调整，让我有了这幅倾国倾城的容貌，然而我的这份容貌不过是粉色歌姬该有的设定，我是工具，是雅拉文明用于收买其他文明，稳固自己地位的工具。”

    “雅拉文明把我当做和平的象征，希望我拯救那些衰败期的文明，而我也为了雅拉文明中残存同族，不断唱歌跳舞，娱乐大众，但我最终的下场是什么，还不是被雅拉文明当做筹码，送给托克太文明那群疯子。”

    “缪斯，快穿上外骨骼。”

    邢云催促对方，但缪斯根本没有理会他。

    “穿不穿有什么用？那层装甲能挡住其他文明的贪婪吗？”

    “......”

    “我的待遇在其他纯血人类中算是最好的，星际歌姬，亿万粉丝的偶像，享受着你根本没法想象的地位和享受，但是，我还是工具，是可以交易的工具。”

    缪斯想到托克太文明的各种行为，内心的恐惧占据了意识，泪眼婆娑的说到。

    “你知道吗，我是被雅拉人强行按进休眠舱的，当时的我何等的绝望，我知道自己的下场，我知道托克太文明会如何对待我，邢云，请你不要再将你泛滥的博爱之情给予这些没关系的种族了，他们不需要你的同情，而你只用在意人类和智械就行了。”

    邢云还能说什么呢，只能脱下自己的装甲，和缪斯拥抱在一起。

    “缪斯，你把我想错了，我没有同情那些种族，我只是希望文明之间不要继续混战下去，我想这样人类的处境或许能好点。”

    缪斯再次愤怒，甚至想要挣脱邢云的拥抱。

    “不要这么激动，我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幼稚的，但是，在看见这个宇宙真实的模样后我完全理解人类现在的处境，所以我不会再对任何文明持有怜悯心。”

    “真的？你要发誓，用母星的名义发誓。”

    邢云点点头，严肃说到：

    “我以母星的名义发誓，此生绝对不会对除地球文明以外的文明有丝毫的怜悯，我可能会和异族合作，我可能会认同一些异族个体，但我绝对不会怜悯异族，他们在我眼中只是工具而已，而我会用一生去保护人类文明和智械，抹杀一切对人类怀有敌意的文明，如果不能做到，那么我就像那些奴隶文明一样，甘愿被虐杀，分解其灵魂。”

    缪斯看着邢云，严肃说到：

    “邢云，这个宇宙中的誓言是不能乱定的，你的身份又是灾厄，本身有着玄学属性，立下的誓言会和临界产生共鸣，你不遵循自己定下的誓言，会被临界以及整个宇宙反噬的。”

    “那不正好，免得你怀疑我了。”

    缪斯没有开玩笑，这个宇宙中的玄学成分一点都不低，甚至是一种正常的宇宙现象。

    就在邢云说出誓言的一刻，缪斯看见了邢云身后的空间似乎扭曲了一下，一个诡异的独眼在高纬度空间中投来目光，注视着相拥的两人。

    认真的男人是最帅的，所以缪斯稍微奖励了邢云一下，淡淡的一个吻定下了两人之间的约定，也在临界中刻下了新的誓言。

    但是在吻过后缪斯的眼神也开始暗淡下来。

    “邢云，这下我们真的没有回头的路了。”

    .......

    “羽，你感受到了吗！”

    在另一个光景悬浮车里，昆突然对着一旁安坐的羽说到“刚才临界突然有了异动，大量的灵子汇聚，然后将某种信息导入临界中，这是某种强大个体在立下誓言，或者在改变临界的部分属性。”

    羽点点头，她能感受的东西更多。

    “我刚才感受到一种极其强大的灵能波动，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这一瞬间的爆发竟然击碎了物理宇宙和临界的屏障，实在惊人。”

    雅拉人铁板一般的脸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之间还是能看出一点情绪的变化。

    “是临界实体，这里有一个临界实体，而且在刚才立下了什么重要的誓言，昆，看来这次行程可能会有些曲折了。”

    “曲折又如何，临界实体又如何，这个宇宙已经混乱成这幅模样，还能混乱到哪里去。”

    昆叹了一口气，说到：

    “临界实体一个接一个降临物理宇宙，这次祂们学聪明了，没有立即暴露自己，羽，我认为这是一种危险的警告，临界对我们的攻击进入了新的阶段，而这次，我们可没有哈斯蒙文明当挡箭牌了。”

    羽沉默不语，只是看着远方的风景，仿佛在思索着什么一般，就在她感知到临界异变的同时，另一个熟悉的灵子波动也被她感知到了，只是她不敢确定而已。

    “尊敬的雅拉文明代表，雅拉梅克族的首领到了。”

    就在两个雅拉人沉默时，探戈亚文明首脑戈多来到房间内，并且带着一个身穿装甲的类雅拉人。

    雅拉族是一个优美的种族，他们同样是人型物种，身体纤细，如同竹竿一般，有着五官和头发，裸露的皮肤呈现一种晶莹剔透感，像是透明的玻璃，可以看见皮肤下流动的生物电流。

    纤细透明的身体，内部有序流淌的电流，给人的感觉除了神秘以外，还有一种神圣的感觉，如果要给雅拉人一个定义，那么只能用大自然的艺术品来形容。

    但不要小看雅拉人看似孱弱的身体，他们晶莹剔透的皮肤下充盈着庞大的能量，加上天生的能量天赋，一个普通的雅拉人在中近距离使用灵能闪电，可以瞬间杀死大量的武装士兵，就算用超视距攻击雅拉人，不说灵能护罩这种强大的单体防护力场，那层看起来一碰就碎的透明皮肤，其防御力不输任何单兵护甲，或者说，那层玻璃一样的皮肤本来就是他们进化出来的生物铠甲。

    没错，雅拉人不是碳基生物，而是硅基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