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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话版明末:正文卷 第七十三章 与虎谋皮

    又两日过去,夜中周七阴神来到青龙山巅。

    清冷夜风徐徐刮过,他俯视半坡修筑而成的青龙寨,青龙寨是一座元末时期的军寨,墙垣多由石砌,坚固异常。

    如今,李秀才家连丧二亲,远近姻亲聚集于此,将青龙寨挤得满满。

    李家姻亲,自然讲究门当户对,与张地主家姻亲一样,最次也是商户富裕之家,普遍是地主豪强,宗族繁盛。

    只是如今的青龙寨有二十余白衣神兵巡视各处,将前来吊丧、协力丧事的李家姻亲监视住。

    白衣神兵炼制过程中早已抹去了大部分灵质,能盯住人就不错了,别指望能做些窃听、记录的事情,他们干不来这个。

    周七细细观察,见一个白衣神兵盯梢一个主要人物,这些人在夜里聚会,盯梢的白衣神兵跟着移动。

    范长生大概是根据这些白衣神兵的行动轨迹来判定这些小豪强有无串联现象,节省了人力……也更有效率。

    连丧双亲打击下,李秀才几乎是被张地主从县城背回来的,如今浑浑噩噩,已临近疯癫。

    张地主跪坐在院中新建凉棚前,一对棺椁停放在遮雨凉棚下,张地主不时抓一把纸钱丢入火盆中。

    李家之事,一众姻亲看在眼里,感同身受,堪称同仇敌忾。

    “世兄,夜深了,还是让咱来守夜吧。”

    李秀才的亲表弟,武举人郭勋腰悬雁翎刀,如今署职副千户赋闲在家,他脚踩黑靴跪在一侧蒲团上,拢了拢肩上素黑披风,裹好脖颈低声:“这帮妖匪带了七八杆火铳,后半夜人乏力困,适合动手。”

    “姑姑、姑父丧事期间,不必动刀动枪,伤了各家后人,姑姑、姑父也过意不去。”

    张地主将一篮纸钱塞郭勋手里:“阿弟如今神魂颠倒不能主事,纵然要报仇,也不能为杀人而杀。你规劝各家先行忍耐,事后我张家自会给大伙一个满意答复。”

    “世兄,这事儿现在还能回头。”

    “现在只会拼个两败俱伤,不过是止损罢了……咱更想捞一笔大的。姓范的说到底没啥见识,还是江湖匪类那一套做派,上不得台面。真能上台面,周边就该有个姓范的士绅、乡贤。”

    张地主嘴里没啥好话:“各家什么场面没见过?要捏死姓范的早就捏死,只是嫌他脏手,留着多少还能做些事情。”

    “张世兄,我舅待我犹如亲子,这口气弟委实难咽。”

    郭勋抓一叠纸钱,搓开往盆里放:“弟也知教匪有邪术,可弟也有兵部赐下的副千户告身,自不惧他。”

    “教匪狡兔三窟,你今夜能杀姓范的,能杀他全家?”

    张地主起身,揉着酸麻小腿,又拍拍斗篷上沾染的泥尘:“大仇就该大报,放长线钓大鱼,我非杀他满门不可。”

    郭旭听了喟然长叹,默默无语,抓起一叠纸钱搓开,轻轻放入火盆中。

    院门口,周二郎外罩一领半旧羊绒外藩披风,披风下是半身棉甲,腰悬一口雁翎刀,额头扎一条白巾。

    初秋山中寒冷夜风吹来,周二郎浑然不觉,笔直站在院门前,一手按在刀柄,见张地主出来,就点亮灯笼,挑灯跟在身后。

    随郭勋而来的一名长随身穿红边蓝底宽大棉甲,两臂银灿灿的铁臂铠,头戴高尖圆盔,面甲遮住脖颈、脸颊,只露出一双眼睛来,腰悬弓刀,典型的宣大边镇将领亲信家丁打扮。

    今夜真爆发火并,鹿死谁手也是难说。

    夜中青龙寨里的人睡的早,不然会发现近来夜里的猫有些多。

    八只猫力士就在青龙寨中走动,遇到老鼠天性爆发,就先追逐捕杀,贪玩的活活玩死老鼠后,这些猫力士才会想起自己的任务。

    张地主回到屋中,不多时就有张玄枭就扑扇翅膀无声飞出,消失在夜空中。

    见到张玄枭从屋中飞出,盯梢的白衣神兵只是眨眨眼,依旧站在门前一动不动。

    张玄枭轻轻落在山顶,一团阴魂从额头渗出,在地上滚来滚去,终于身形清晰,是个七八岁的大眼童子,眼眶极大,眼中金环中是漆黑瞳孔:“老爷,白衣神兵并未察觉。”

    周七身后,五头花豹趴伏干枯草丛中避风、躲藏,公豹张希孟上前伸出爪子,将张玄枭带来的信筒解开,取出信供周七审阅。

    “知道了,让他尽力安抚各家,无须计较成本,以拉拢各家为要。”

    周七说罢,张希孟从一包备用信筒中选出相应回信,小心翼翼用爪子绑回张玄枭爪子上。

    张玄枭阴魂所化的大眼童子返回身躯,立刻振翅腾空,夜风吹来,他双翅倾斜,借助风力直直滑翔落入青龙寨中。

    后半夜平安度过,周七松一口气,张地主也松一口气,范长生也松一口气。

    果然,出过一个举人的张家,哪怕近来人丁稀薄,依旧在姻亲群体中拥有广泛的影响力。

    范长生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庆幸,若能聚拢这批士绅、土豪,足以压服井陉,进而席卷平定县。

    单凭一个教主徐鸿儒的圣谕,他是无法有效统合井陉、平定县的信众……到目前为止,这两个县的香主依旧没什么表示。

    平定县已归山西管辖,又是穷地方,拿出来做奖赏,也不算心疼。

    反正最大的钱窝就在土西、南山两个片区,这才是重中之重。

    范长生默许、支持下,天色明亮后,张地主继续游说前来吊丧的远近姻亲。

    你范长生这帮泥腿子想发财,难道士绅土豪老爷们就不想发一笔横财?

    你范长生想借朝廷忍气吞声放纵闻香教的节骨眼上乘火打劫,难道士绅土豪就不想?

    你范长生想事后丢出井陉、平度教区香主、大传头的脑袋向官府招安,难道士绅土豪就不想用你范长生的脑袋来招安?

    你范长生再厉害,终究是个不上台面的泥腿子,今天能反,明日也能反,官府又不傻,你范长生还想顺利招安?

    只有被你范长生胁迫的地主豪强才有可能被招安,各家有恒产,能吃饱,生活优渥,饱读诗书,好端端的怎么可能再造反!

    既然形势明朗,既能报仇还能发财,地主豪强们很是心动,纷纷被张地主说服。

    张家那点威望算什么?张家那个举人早已是冢中枯骨,大家敬重的是举人留在张家的文学底蕴。

    有这底蕴,意味着张家再出一个举人的概率远比其他土豪之家高许多倍。

    敬重的是举人底蕴,是张家的未来。

    如此重要的底蕴,也是你范长生一介不入流的泥腿腿能算计、奢望的?

    北山教区更为封闭,真正的山高皇帝远,诸位士绅土豪与土皇帝没区别。

    于是乎,表面上,张地主收了一堆姻亲家的童子、小少年做门人弟子。

    只要张地主认真启蒙、教授这批孩子,那井陉北山教区内的事情,就能算完工。

    他们愿意带头加入闻香教,就相当于一座座村落、山寨加入闻香教。

    这就是士绅姻亲网络的威力!这就是一代代弱化后的渣版门阀力量!

    用流行一点的话来说,这就是阶级固化。

    周七冷眼旁观,看的一清二楚。

    士绅土豪眼中,闻香教主王森,滦州皮匠罢了;新教主徐鸿儒,落第秀才而已。

    范长生,不过一介生计困乏的老童生。

    自己呢?

    范长生、张地主,自己周七郎奉先,谁才是虎?